“怎麼,不歡迎我?”樓晚橋眼裡帶着笑意,走進殿内。
身穿道袍的男子看她許久,輕輕歎出一口氣:“你不該來。”
“什麼該與不該的,我想走到哪便要走到哪,誰又能拿我怎樣?”她語氣滿不在乎,雙手抱臂站定在他面前,“許久不見啊月生,怎麼還是這般愁眉苦臉。”
道士身後是巨大的像,他的頭發被束起挽了個道士髻,額前有碎發散下。臉頰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是很俊朗的面容,眉眼深邃,透露着悲憫氣息。
“走吧。我為你泡了一壺茶。”
他轉頭在前面帶路,樓晚橋慢悠悠跟上,深入道觀中。
道士站定在一間房前,推門而入,桌面茶壺還冒着熱氣,茶香彌漫了滿屋。
樓晚橋咋舌:“你知道我會來?”
道士低低應了聲,在蒲團上落座,起手倒茶:“隻是沒想到你會這般大膽。”
她接過茶杯,低頭吹了吹,抿上一口。
不是那種皇宮貴族府上的好茶,但确實味道不錯。
“所以,你是在等我嗎,黎蘇?”
他一愣,頗有些無奈:“不要那般喚我了,小道早已……”
“早已抛卻紅塵過往、遠離凡塵俗世了是嗎?”樓晚橋将杯中茶一飲而盡,扣在桌面,“這話你自己信嗎?若真是如此,今日為何泡好了這盞茶?”
黎蘇沉默不言,垂眸看着桌上的茶盞。
“你真能做到抛卻紅塵嗎?還是借此逃避呢?”樓晚橋身體前傾,湊得近了些,“月生,你有所求,我亦有所願。”
他擡起頭,定定望着她,正好對視上那雙眼。
堅定,剛毅,無畏,坦蕩。好像不會懼怕任何事。
他又想起數年前的那個夜晚,紗帳中垂下的手腕。
“好。”黎蘇點頭,“要做什麼,我幫你。”
樓晚橋笑道:“我們的目标是一緻的,我要對付如今的皇帝和他的好兄弟,噢,還有端王也不能放過。簡而言之,除你以外,目前在皇室的所有人。”
黎蘇目光微動,低聲道:“好。”
長生觀裡十分清淨,倒是個修心的好地方,對于樓晚橋而言,在此養傷最好不過。
她就在皇城邊,可惜無人能找到。
不管是皇帝雲王還是端王,所有想要除掉她的所有人,在短時間内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至于黎蘇——
這位道長并不會對她構成威脅,恰恰相反,他會好好幫她隐藏蹤迹。
樓晚橋換完藥,倚在客房的窗邊,望着外頭落下的雪。
黎蘇,曾今的七皇子,并未封王。早年被送入道觀祈福,不争不搶,一直是最沒有存在感的那一個。也正是因為如此,得以在皇儲之争奪嫡之戰下平安無事。
這樣一個安靜而毫無威脅的皇子,對于那些人而言想要除掉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但是有什麼必要呢?
于是黎蘇就在長生觀中安安靜靜活到了現在。
樓晚橋在很早的時候就認識他了,那時他已經在長生觀中,而她還是柳宛喬。黎蘇有個小名,叫月生。
他曾說那是他額娘起的。
想起過往,她心中有些百味雜陳,一時說不上是什麼情緒。
雖然報了仇,但卻并不快意。
她并不擔心被上位者抹殺,隻是擔心……擔心不能在一切結束之前,找出當年所有坑害過柳家的人,還有真正的幕後黑手。
這些年來零零碎碎拔除過不少勢力,手上腥味漸濃,午夜夢回也時常聽得鬼哭狼嚎。
……那又如何呢?
她沒有回頭路,隻能這樣一條道走到黑。既然如此,就看看誰能活到最後吧。
至于黎蘇,他作為曾今的故人,亦是皇子之一。論勢力,他或許無足輕重,但身份卻是無可替代。她隻是一介“罪臣”,若要名正言順翻案,需得遇上“明主”啊……
黎蘇,正是她選定的棋子。
兩日後,樓晚橋覺得身體和精神都恢複了不少。加上黎蘇自幼學習醫術,這幾日留下的傷口基本都被調養得很好。
她在養傷的同時也沒閑着,此刻正是開啟一場大局之時。
“月生,我走了。接下來的事,你知道該怎麼做。”樓晚橋跨坐在馬上,垂首看着青衣道士,随意揮了揮手。
他仍是那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神色,點了點頭目送她走遠,直到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轉身回到道觀中。
殿内彌散着香火味,黎蘇舉頭望向三清,緘默許久,擡手掐算片刻,指尖頓住,而後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在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