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霎時間安靜下來。
暴怒的風雪吹過鬓角,樓晚橋的頭發被卷得亂舞,但她的眼神又極為安靜,瞳孔裡倒映着聞雪馳的影子。
聞雪馳抿了抿唇,低聲道:“你傷得重,我先送你回……”
“别着急轉移話題啊,我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樓晚橋沒有動彈,直直盯着他的雙眼,“一直以來留在我身邊看着我這麼久,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平遠侯,聞雪馳。”
聞雪馳身形一頓,低下頭,聲音很快被風吹散:“我還是喜歡聽你叫我燕歸……”
樓晚橋置若罔聞,沒有接話,仍是那樣注視着他。
她的眼神過于漠然,染着血色,聞雪馳最見不得這般。
他知曉樓晚橋的這般眼神,也知曉她向來對外人冷淡,他曾經見識過樓晚橋這樣看着别人,但聞雪馳最見不得也最想不到樓晚橋用這般的眼神看他。
他擡起手欲去遮她雙眼,下一秒手腕被人猛地扣住。樓晚橋攥着他手腕,冷冷警惕擡眼:“你想如何?”
“子照,我……”他的神色莫名帶了些不安,遲疑了一瞬,好像有很多話想說,一時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他低着頭讓人看不清面容。
樓晚橋又問:“你該是從很早以前就知曉了我的身份吧?我不叫柳晚,也不是大理寺的捕快。平遠侯,從一開始就是你故意而為之麼?”
“不是!”聞雪馳馬上回答,他的聲音這次穿透了風雪清晰傳到她耳朵裡,“子照,我們同行了這般久,你不願信我麼?”
他的眼眸很委屈,睫毛還站着小片的碎雪,讓樓晚橋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十幾年前的某個晴空下,她在街邊撿到了一隻黑色的小狗,小狗趴在牆角眼睛濕漉漉地看着她。它髒兮兮的,就那樣小小一隻窩在角落,偏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于是樓晚橋心頭一軟,将它抱回了家。
可是最後那個夜晚,小黑狗也能繼續陪在她身邊。彼時它的個頭已經比剛撿到時要大上不少,在柳府門被撞開時,覺察到來者不善的它是第一個撲上去的。
樓晚橋伸手擦擦眼睛抹了一把血下來,她低頭看着手掌,又看了看手臂上的傷口,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
有些頭暈,被風吹一下更是難受。但索性還好,暫時死不掉。
聞雪馳輕輕歎息,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但他再擡起頭時眸光忽而就變了。
“我确實觀察了你許久,大理寺少卿。”他唇角上揚,忽然就帶了點笑意,隻是樓晚橋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終于要變臉了嗎……
他注視着她,一字一頓清晰可聞,聲音清朗,如晴空夏夜中最明朗的月:“樓、晚、橋。”
樓晚橋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聞雪馳身子忽而微微前傾向她靠來,樓晚橋心中警惕,卻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任何的危險信号。
她心中有些狐疑,聞雪馳已經彎腰貼近她的面頰邊,她瞧着他的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是與往常全然不同的眼神。
與方才的也毫不一樣。
那種可憐委屈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她所熟悉的、高位者的冷傲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