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像蒙了一層薄紗,無力的撒落在梅陵城外一眼望不到頭的河道上,隐約映出遠處漂浮在河面上孤零零的船舶。船頭甲闆上,一人身披黑色鬥篷背手而立,銅質面具下露出的是冷峻的雙目。
夜風襲來,平靜的河面上一黑影忽現,每一步腳尖輕點,皆在水面上留下無數漣漪。
邬玺玥身着夜行衣在河面翻飛,眨眼已近船舶,在距離船舶五步遠處,她腳尖一點,随即在半空翻了個跟頭,輕巧的跳上甲闆。
“主人,任務已完成。”
她從腰間解下一圓滾滾的布袋,随手往甲闆上一扔。那東西骨碌碌滾了半圈,一縷烏發從中掉落。
面具人垂眼掃過甲闆上的人頭,從袖中掏出一小瓶,以賜予的姿态遞過去,“這是你的賞賜。”
看着他手上的東西,邬玺玥略顯遲疑的接過,“主人,我已為行會效力十年,何時可以得到恩賜解藥?”
邬玺玥微垂頭,始終以恭順之态對待。自七歲那年她被眼前這個人于亂世中抱走,加入封天會,用稚嫩的嗓音喚他一聲“主人”,至今已足十年。這十年裡她唯其命是從,為行會刀山火海的賣命,就隻為了這十年之期。聽說隻要為組織立下大功,滿十年即可徹底解除當初入會時飲下的毒。
“十年了,已經十年了……”
面具人攏了雙眼睥睨邬玺玥,眼神裡一絲不舍轉瞬即逝。
“好吧,完成最後的任務,我便徹底解了你體内的毒。”
邬玺玥為之一震,有說不出的感慨,臉上卻習慣了的看不出喜怒。
她插手道:“請主人示下。”
面具人拿出一張卷起的紙遞過去,“這是北江總兵府地圖,我要你潛入其中,想辦法搜集到北江鎮總兵羅域通敵賣國的罪證。”
邬玺玥心裡咯噔一下,困惑道:“聽說羅域此人不僅武藝精湛,還謹慎多疑,若是刺殺尚有可為,但是潛伏于其身邊,恐怕……”
面具人不等她說完,打斷道:“若無難度,你又如何立功換取解藥?”
“你自幼随我進入行會,習得滿身絕技,出手狠辣從無失手,相信這次也不會令我失望的。對嗎?”
這陰沉的聲音令邬玺玥知道多說無益,隻得咬咬牙,插手道:“主人放心。”
面具人揮了揮手,俯身走進船艙。
邬玺玥稍在船頭伫立,望向浩渺的前方,眼神黯然。
難道,傳言是真的?
片刻後,她歎出一息。
罷了,自身已然如此何必顧慮,還是先解了梅兒之困吧。
……
* * *
夜風習習,蟬鳴聲聲。左家深宅北院主屋内,搖晃的燭光溫和地照亮了四周。
紅木雕花的坐榻上盤腿坐着個體态豐腴的老太太,她滿頭銀發,慈眉善目,面色紅潤有光。她就是左宗寶的祖母左家老太太江氏。與她同榻而坐的是她娘家侄孫女,年方十九,名喚江夢珠。
江氏年輕守寡,更是在兒子兒媳外出遇難後就獨自撐起了整個左家。如今她已經年過六旬,本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卻仍在操持家事,所以這些年她越來越迫切的希望孫子左宗寶能盡快娶妻生子繼承家業,延續左家香火。尤其在左宗寶病過這一場之後,這件事她就更不能等了。待左宗寶剛剛病愈,便書信把侄孫女叫來了。
江夢珠歲數比左宗寶長一歲,年方十九,為人溫和穩重,長得也好看。她小時候時常來左家住,與左家人感情深厚,也是老太太心裡最佳的孫媳人選。可無奈左宗寶一場怪病生生把這親事給拆了。作為姑婆,江老太太怎麼也不忍心讓自家侄孫女來沖這個喜。但如今左宗寶醒了,她心裡又有些後悔,悔當初若賭上一把,這親上加親不就成了嗎?
隔着一方小幾,江夢珠給江氏奉了杯熱茶。她唇角帶笑,靈動的眉眼裡總給人一種恬靜優雅的感覺。
“這安神茶的方子是珠兒來梅陵前跟一神醫求來的,今日特地熬了,姑婆睡前嘗嘗吧。”
江氏看她的眼神裡全是寵愛,雙手接了茶,笑容滿面,“珠兒和小時候一樣,最會心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