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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芍藥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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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被揚手抛擲地上。

天子面容俊美陰沉,因大病初愈,形容清瘦疲倦,虛倚隐囊坐在榻上,沒有血色的臉上因怒氣驟然浮起了紅暈。

谏議大夫百裡敬,去年春末離奇死于長安藥園。

當時在長安鬧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衆說紛纭。因此人向日自稱能趨鬼馭神,故有說為鬼神所殺;又因此前彗星現于中天,他曾占之稱“帝座及心前星有變”,暗刺東宮有不軌之心,故有說為太子遣客所殺。

但大理寺調查數月後,最終卻定案為盜殺。如此無聊的結局令衆人大感掃興,這個案子也由此冷了下來。

百裡敬這個人,天子心中是很有些在意的。無他,因他能治病。

風疾被醫家稱為“百病之長”,其病情之複雜,病狀之痛苦纏綿,無有過之。

自三年前龍體染疾,初時隻是目眩頭暈,漸漸下地不能,禦醫們束手無策,各州之奇藥偏方雖絡繹朝貢不絕,于病情卻并無多大裨益。甚至後來有着“風疾第一聖手”的褚行素入宮,也隻能稍作緩解,天子始終困于惡疾,苦不堪言。

直到當時的梓州刺史張鶴卿,舉薦百裡敬入宮。

這個年輕的術士甫入宮便展現出極為高傲的自信,他進獻的靈寶丹,在短短一個月内迸發出驚人的療效,天子神清目明,如獲新生。百裡敬也因此受到寵信,被授予谏議大夫之職。

一隻手将散亂的卷宗撿了起來。

前朝後寝,天子的正寝甘露殿,從來外臣止步,此時禦前錦席上卻跪坐着一名紫服的官員。

中書令張鶴卿慢條斯理整理好卷宗,起身雙手遞呈到榻邊小案上,複退身回到原來的位置。

“龍體要緊,請陛下不要動怒。”他狹長的眸子閃了閃,輕言細語道:“陛下令臣監鞫此案,臣昨日下朝,便往大理寺調取案宗審讀,此案當初的确查得有些粗疏...倘若果真盜殺,為何渾身财物盡取,偏偏将七寶刀遺落屍身?那七寶刀乃高昌國進獻,陛下賜予百裡大夫,他從不離身,價值連城,人所共知...”

天子不耐煩問:“馮元明呢?”

張鶴卿回複:“已遵敕貶為韶州司馬。”

“再貶,貶為潮州司戶。”

張鶴卿躬身稱是,又猶豫道:“其實,臣下也有臣下的難處...”

天子“呵”一聲冷笑,“怠政渎職,诓騙君上,他們能有什麼難處!”

張鶴卿溫軟道:“馮元明此人,先帝時不過從八品監察禦史,是當初職在中書令的公孫仆射,将其舉薦為京兆令,又至大理少卿,方坐上大理卿之位。臣依稀記得,去年調查此案時,臣與公孫仆射曾值守政事堂,共用堂食時偶聞仆射抱怨,‘區區一術士耳,勞師動衆,誤我法司數月之久’。恐因如此,大理寺才不敢不匆忙結案...”

公孫弘...

天子眯了眯眼。

當初先帝臨終前曾專門提到為自己留下的幾位宰輔。

“崔盧二氏為士族之先,安之可安天下士族,可惜在這些人心中,家族高于朝堂,圓潤有餘而忠心不足;國舅乃你至親,但古來外戚之禍不絕于編,他力保你上位,未必就沒有他心,我兒年少仁善,不可不加以防範。其餘雖我心腹,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心思變,焉知來日?阿耶還替你留着一枚棋子,便是如今谪居嶺南的公孫弘。此人忠直無雙,風骨嶙峋,昔日因你二兄之故,阿耶将他貶為南海令,他在那偏遠之地除弊俗,興教化,德政所施,草偃風行。待阿耶死後,你将他叫回來,委以輔佐之任,他必定心存感激...”

在他即位之初,坐在龍椅上往下看時,鴉鴉頭顱全都朝着舅父所在的方向。隻有公孫弘,頂着舅父的威壓,毅然仰望着被遺棄在高處的帝王,一次又一次站出來維護自己這個天子,用孤峭如山的身影為自己努力撐開一片天。

他内心未嘗沒有感動,但他那時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着國舅将這個忠直的臣子驅逐出朝堂。但正因此人耿介護君的精神,喚醒了無數被國舅威勢所壓的人心,他才能夠一步步收攏,瓦解國舅的勢力,最終将權力收歸于掌。

可,正如父親所說,人心思變,焉知來日?

自從自己患上了風疾 ,時常不能理政,在長安濡熱的夏日,身體尤為難受。因此這三年間,他時常在東都或九成宮中養病,命公孫弘輔佐太子留京監國。

他觀察到那對師生的情誼,身為君王與父親的他,很多時候都自忖不及。說不定,就在這兩三年間,這位忠直無雙的純臣,已為自己挑選好了新的聖主...

天子尋思至此,心底浮起一抹悲涼的自哀情緒,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其實在聽到百裡敬死訊的那一刻,他心中亦曾疑惑,莫非真是太子所為?

當初褚行素曾谏言說,百裡敬所煉靈寶丹,多用雄黃丹砂等藥石,與魏晉以來的寒石散雷同,長期服食恐于龍體有害。不數日,太子也跪下谏止服丹。

百裡敬聽說後,傲然道:“臣不懼讒言,臣所懼者,太子置皇父安危不顧,恐有監國攬政之私。”

這一言擲地有聲,警鐘大響,正中他心底的隐憂。他何嘗沒有想過,太子或許并不希望自己能夠康複,畢竟兒子那道玉樹般的身影,伫立朝堂已經穩若磐石。于是他将褚行素驅趕出宮,又罔顧太子之言,依舊服用靈寶丹,百裡敬卻在這時候死了,他不得不心生猜疑。

他又想起數日前他在昏沉中所做的那個夢。夢裡他看到長兄當年帶兵夜犯宮禁時的情形,看到火光中父親那張悲涼哀痛的臉。突然,那張臉變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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