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回道:我明天親自給你。
等了一會,秦霄沒回,桑柔剛想把紙箱抱起來拿回公寓。顧輕舟叫住她:“桑桑,你不是要送秦霄的嗎?怎麼拿回去了呢?”
桑柔:“我明天早上再給他。”
顧輕舟想了會,指了指白闆上的監控器,說:“你放在教室沒問題的。不會有人拿。而且,就算有人拿了,也有監控。拿來拿去不麻煩嗎?”
桑柔想了想,心想,也對。然後她把紙箱放到桌子底下。出後門的時候,蘇念在等着她。
桑柔一愣,問:“你在等我?”
蘇念:“對。”
桑柔點了點頭,然後沉默地往前走。氣氛有些尴尬,又莫名和諧。
到了一樓,桑柔問:“你這兩天不兼職嗎?”
蘇念:“法定節假日,我放了假。”
桑柔疑惑:“兼職還帶放假?”
蘇念想了想,說:“我這個工作也算不上兼職,算是正經工作。”
桑柔有些沉默。
蘇念遲疑了一下,說:“你知道南大雜志社嗎?”
“知道,我有在看她們的雜志。”
蘇念松了一口氣,不緊不慢地解釋:“我奶奶之前是南大的教授,她出資建立了南大雜志社,她走後,裡面的老師對我多有照拂,讓我進去打雜工。我算是正經工作人員,有工資。”
桑柔一怔,欲言又止:“你……”
蘇念眼眸漸漸黯淡下來,她扯了扯嘴角,笑容中帶着三分嘲諷:“奶奶走後,我就是個孤兒。所以得找點事幹,養活自己。”
蘇念看着桑柔,也覺得自己好笑。這些話,她不曾與人說過,可面對桑柔,她總是忍不住說出來。
桑柔傻愣了一會,幹巴巴地說:“斯人已去,重要的是當下。”
“行啦,”蘇念語氣平淡,勉強扯出一抹笑,“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同情,隻是心中感概。”
桑柔抿了抿唇,說:“我也沒覺得你可憐。你很……勇敢。”
她想說堅強的,但此時此景,堅強兩個字放在蘇念身上有點貶義。
蘇念怔愣片刻,随機笑道:“你還真是……讓我意想不到。”
桑柔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在笑什麼。她隻是光設想一下,如果葉映不在人世了……那她會瘋。她絲毫不避諱,葉映就是她自信心和底氣的來源。
蘇念解釋道:“如果換作是别人,大概會覺得我可憐,會覺得命運對我不公。可我不這麼認為,我也不覺得我可憐。如果命運如此,那我認命。但你用勇敢這個詞形容我,好像也沒有問題,但是很奇怪。”
桑柔:“一個人生活,還能那麼優秀,看淡雲卷雲舒,不是很勇敢嗎?”
蘇念睫毛輕顫,眼神有些迷離:“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沉淪在情緒之中,不甘心命運如此安排,更不甘心别人強加在她身上的痛苦要她承受。
桑柔有些詫異地看向蘇念,她看見女生精緻如畫的側臉,氣質清冷,眼簾低垂着,眼中仿佛有翻江倒海的情緒波動。哪怕靜靜的,也能讓人一眼看出來,她的情緒波動很大。
桑柔并沒有追問下去。以她和蘇念現在的關系,不适合追根問底。
兩人走出校門,蘇念終于抽離了情緒,朝着桑柔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桑柔淺淺一笑,表示不在意。
來往外宿的學生不算多,但有很多人沖着夜宵攤去吃東西。桑柔詢問:“你要吃夜宵嗎?”
蘇念一愣:“你想吃?”
“嗯,”桑柔點頭,又補充道,“今天傍晚吃的有點早,現在餓了。”
“你不是說一般不吃夜宵嗎?”
“是啊,都說了一般。那餓了,當然得吃。”
蘇念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但心上掠過一絲溫暖。她自然不能确定桑柔是不是真的想吃夜宵,但對方在這個時候沒有表現出立馬想回公寓或者一言不發的神色,都算是一種無聲的陪伴。
雖然她也不需要。但有,總比沒有的要好。
桑柔:“你知道這附近一般都什麼夜宵嗎?”
蘇念:“餃子,燒烤,雲吞,粉,面……還有的不知道了。我隻吃過這幾樣。”
“那我想吃雲吞,你呢?”
“那就雲吞吧。我不介意吃什麼。”
兩人一起去買了雲吞,然後打包回家。
回到公寓,蘇念細嚼慢咽吃完了雲吞,然後去洗澡。想到今天的事情,突然感覺到一陣無力。
可能是臨近自己的生日了,過往那些不美好的回憶湧上來,心緒不甯,所以才導緻情緒不穩定,然後向别人傾瀉情緒。
她不懦弱,也不可憐,也不願意讓人認為她是這樣的。她在試圖挽回她那可憐的自尊心,但桑柔卻告訴她,她很勇敢。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勇敢,一直認為走出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被人這麼一說,她還真覺得自己挺勇敢的。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謹慎行事,小心翼翼,但最後還是被父母抛棄,雙方看着她猶如垃圾,她被扔在法院三天,好不容易奶奶來了,但因為奶奶不是親奶奶,她小心讨好,好不容易感受到被愛,奶奶就離開了,喜歡的人一聲不吭消失。自己孤身一人在異鄉,人生地不熟,再加上性格孤僻,樣貌清冷,沒人敢靠近她。
這麼些年過來,硬撐着一口氣過來。
她不是不恨,但更恨自己懦弱。初三那年,她中考完就自己一個人飛回北京,有了後媽,當然有了後爸,她看着他們兩家人其樂融融,突然不想摻和進去了。在北京出了一場車禍,她在醫院裡躺了半年 ,鬼門關走一趟,豁然開朗,她不再糾結,立即回南城。
她對外從來宣稱自己是個孤兒。因為奶奶死了,她在這個世界再無親人。她的父母不配為人父母,不,或許說,不配作她的父母。她也隻當沒有他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