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頭來看着暮卷,認真問道,“暮卷姐姐可是比舒窈大一歲?”
暮卷點頭,方洛憫小聲确認,“你不會……還沒有月信吧……”
暮卷搖頭,方洛憫心中咯噔一下。
但她并不是驚訝暮卷雖早過了及笄年齡卻還未來潮,她随師傅醫治内帏病症,從不來潮的女子也是見過的。
她是因為暮卷的脈象、病症、月事多方加起來,像極了她師傅曾講過的一個病案,而那個病人與方洛憫關系匪淺。
少女醫師收回診脈的手,臉色暗沉下來,眉頭皺得都有些損害她天真直率的氣質。
雖然師傅總是教育她診斷時切記喜怒形于色,但暮卷這病着實讓她為難了。
阿念婆婆見女醫面色不好看,很是擔心,向前一步扶住暮卷的肩膀,口中呼喊出聲。
聽到老人咿呀一聲,方洛憫明白自己犯了忌諱,漏了神色,趕忙平複心情,對二人說到,“初潮推遲不是重病,隻是暮卷姐姐的身體狀态,不太好治。”
暮卷回頭,拍拍婆婆的手,然後轉過來對方洛憫客氣說到,“有勞方醫師了,實不相瞞,去年有女醫替我診過脈,她說我是寒氣侵體,傷及根元,恐難自愈。”
方洛憫揪了一縷小辮在之間纏繞,“她說的,也不全對……”
思慮一會,女孩認定師傅交待的治病第一原則,似乎下定了決心,開口向暮卷确認,“姐姐,你是不是修行了什麼特殊的功法?”
這一問讓暮卷和阿念婆婆都很詫異,凝霜雖不是什麼需要隐藏的秘事,但為防止先入為主,上次女醫來診病時,他們并未主動提起凝霜,隻是事後根據女醫“傷及根元”的描述推測是凝霜所緻。
可沒想到方洛憫主動提起這個問題,看來這女孩确有天賦。
暮卷開口,“不知方醫師如何有此一問?”
聽見暮卷如此回答,方洛憫心中判斷已定得十有八九,對暮卷頓時生出了許多親近之感。
“姐姐不嫌棄的話,就同舒窈一樣喚我洛洛吧,方醫師這個稱呼,二宮上下也隻有舒公子才會這麼生分地叫我。”
暮卷被她逗笑,隻覺得方洛憫和舒窈一樣可愛。
“好,隻是不知洛洛姑娘如何得知特殊功法之事?”
方洛憫趕忙解釋,“不是旁人說的,隻是我曾經聽說過有人和你一樣的病情,那病人身份極為特殊,我剛也是大着膽子才向你求證的。”
聞言,阿念婆婆警覺了幾分,扶在暮卷肩上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幾分力道。
暮卷感覺到婆婆的謹慎,她不急不緩繼續問道,“那是洛洛姑娘醫好了她麼?”
洛憫搖頭,“是我師傅醫治的,那時候我還沒出生了。”
“不過,她的身份我不方便透露,詳細的醫案我曾看過。準确的說,當時她的病症并不是醫好的,而是自愈。”
“自愈?”
“嗯。從醫案看,她的病沒你嚴重,停下特殊功法的修行兩年後就恢複月信了。當然,我師傅兩年間一直寸步不離地給她調理身體。”
“恢複?那女子之前有月事?”
“有的,雖然你們病症相似,但我不知你們修行的是不是同一種特殊功法,且你們情況又有些微小的區别,醫治之法上,我并無完全把握。”
方洛憫見暮卷和老婆婆面面相觑,又補充,“當然,如果你們願意讓我試一試,我可以問清楚醫治的詳情,再想辦法給你調理身體。”
暮卷靜靜看着方洛憫清澈的眼睛,“洛洛姑娘現在還能見到那個病人嗎?”
方洛憫明白自己失言,慌忙捂嘴擺手,從手指縫裡擠出話來,“暮卷姐姐你别問了,多的我真的不能說了。”
暮卷帶着歉意的笑了笑,“對不住,聽到有同病相憐的人,忍不住多打聽些。”
阿念婆婆的手也放松下來,暮卷不忍心再追問,決意坦誠,“洛洛,我信你的醫術,我所修内功确實偏陰寒,如今體内寒毒發作已有兩次。”
方洛憫放下小手,有些疑惑,“寒毒?我觀姐姐你體内的寒涼之氣并無毒勢,而且真氣在氣脈中運行平緩,不應當失控才對。”
暮卷解釋,“我初次發作時最嚴重,後來經師兄相助,又練了些别的制馭寒氣的法門,第二次發作時确實沒那麼兇險了。”
方洛憫若有所思,而後雙手一拍,“多謝姐姐告知,如此一來,我便更有把握了。”
但怕自己忍不住又漏了師傅交待的保密事項,方洛憫便規矩坐好,顯露出女醫的專業,“還請暮卷姐姐稍待幾日,我便能弄清治療之法。”
暮卷莞爾,“師父已與師兄約好,我們會在丹羲觀禮後再離開。剛着急治病,都忘了祝賀你與舒窈喜結金蘭了。”
方洛憫笑容率真,起身收拾藥箱,“多謝姐姐,那我先走了,白蘅夫人那邊也不能離人太久。”
見她要走,暮卷解下所剩無幾的錢袋,“也不知洛洛姑娘的診費多少,我身上也沒剩太多錢财,不知這些夠不夠?”
方洛憫連忙拒絕,心中懊悔此前為難舒煌,也不知他是怎麼傳的話,“我故意逗舒公子的,總看他驕矜自持,難得有求于我。再說丹羲派請我來的時候已經付了診金,都夠我看二宮全部的人了。”
暮卷被她一連串的話逗笑,但錢袋并未收回,“我是沉月谷的人,丹羲派的診金可不好算。”
方洛憫一時語塞,有些尴尬,環顧四周,沒瞧見這房裡有什麼合适的小物件能搪塞一下。
她見暮卷和婆婆身上都素雅得很,也沒什麼好開口要的東西,好在她靈光閃現,“哎呀!我給忘了,那個舒公子剛約好了在前廳給我診費的,我這就去找他要。”
說完,提溜着藥箱一溜煙就小跑出門去了。
暮卷無奈笑着放下錢袋,想起舒窈和方洛憫對自己的種種,心裡有些溫暖:原來姐妹是這種感覺。
但還不及她細細體味,方洛憫卻去而複返,在門邊探出半個腦袋,小辮在空中晃悠,“對了姐姐,我忘記叮囑你了。我師傅給這種病取過一個名字,叫血凝症,這段時間務必保持心情平和,切忌大悲大喜,要少食寒涼,藥方待我查清後再來給你開。”
說完,又一溜煙鑽出了院子,生怕被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