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羅見他不語,怅然歎息,“罷了,我與上師都是異鄉漂泊客,也不必在此互相折辱了。”
阿念婆婆口不能言,但怒目而視,對多羅這番話甚是生氣。
沉月谷人都知薩埵避入夢華的真實原因,聽多羅這般質問,暮卷搶白,“師父蟄伏夢華,自有要緊事,豈容你随意置喙。”
薩埵攔住暮卷,“不必解釋。她說的也是事實,我既遁入夢華,這些诘問是應當受的。”
多羅哼哧冷笑,“不愧是隐宗當年的護法内徒。”
舒煌截斷她的話,“既然已認了婆娑人的身份,那還請問多羅夫人,十年前中秋日放雲峰之事,你可知曉?”
多羅忽而長歎一口氣,臉色轉白,身體往後踉跄,方啟回和方洛憫跨步上前扶住她。
方洛憫雖聽不懂沉月谷這些人在說些什麼,但這般審問讓她很是生氣,忍不住大喊,“娘!别說了。”
多羅穩定心神,不舍地看着女兒,“不怕,娘沒事。”
暮卷雙目如炬,眼神不能從這一家人身上離開,若自己的雙親還在世,是不是也會這般。
多羅在丈夫女兒的照顧下穩穩坐好,方啟回開口,“夫人休息下,我來說吧。”
方啟回整理衣袍,臉色晦暗,叫人看不出深淺,“當年我以遊醫身份在通州四鎮曆練,機緣巧合救下了夫人。自她嫁給我後,知我欲振興瑾方閣,便處處替我籌劃,還将婆娑的諸多藥理醫術交給我,後來我便與丹羲商坊聯系求購婆娑的各類藥材。”
舒原燎點頭證實,“此言不虛,也是因此我才借助軍鎮各駐軍曹吏的幫助,聯系到一些私販藥材的婆娑商人。”
“十多年前,我手下醫士誤診下藥過猛害死了時任郡守的幼子,在上離郡砸了招牌,此後幾年幾乎處處碰壁,寸步難行。”
方啟回看了一眼方洛憫,很是感慨,“不得已,我讓女醫部醫首明兮帶我女兒以遊醫的身份在各地學醫治病。”
聽到父親說起師父,方洛憫豎起耳朵,這些倒是師父從沒說過的。
方洛憫記得,師父隻說當年父親利欲熏心,隻求盲目擴大瑾方閣規模,對入閣醫士的良莠把關不嚴,以至于惹了許多禍事才讓她不得不随着師父當個遊醫。
“方閣主說些事,與放雲峰又有何關聯?”舒煌打斷了方洛憫的回想。
多羅擡頭飲了一口清茶,接過話頭,“正是因為那幾年的遭遇,我瑾方閣迫不得已向雲門求助。”
暮卷蹙眉,眼中星光流動,多羅今日近瞧見了她,心中對十年前的疑惑有了答案。
“瑾方閣與雲門雖同在上離郡,但雲門在郡治承平縣,臨近京州。我們在靠近碧山縣的落英縣,雖平日交集不多,但我們都知道雲門因玄玉礦脈深受皇家器重,上離郡郡守對雲門門主異常禮待。”
“走投無路時,我們本想重金請雲門門主出面講和,奈何雲門素來鄙視黃白之物,後又說門主專心求仙問道,還準備帶妻子遠遁塵世,早已不見外客,我們接連吃了兩回閉門羹。”
聽到這裡方洛憫心如刀割,她在山野間自由自在耍了十多年,而父母親卻在經受各般磨難。
“心灰意冷時,我們甚至打算關停瑾方閣先避避風頭。結果有一個身材高大、聲音尖細的蒙面女人深夜造訪,開口就點破了我的身份。”
“她自稱雲門門主夫人華順的侍衛,在山門窺見了我夫妻二人,禀告華順夫人後,夫人派她前來相助。”
“我本不相信,但那女人卻說:夫人顧惜同鄉之情,定會助我。甚至還同我說出婆娑教秘香來證明身份。”
聽聞秘香,舒原燎提起精神,他見老和尚身子端直,暮卷也往前踏出一步,可惜卻聽不見這一對師徒心中默念——流魂引
多羅慘淡一笑,“上師曾為隐宗護法内徒,想必也是知道此物的。”
薩埵向後坐去,神态垂老,“你一個信女如何能知道此物。”
“上師忘了,我頗通醫理毒性,又常年侍奉顯宗護法内徒,那狂徒憊懶得很,大德不知道時,我可代行了不少内徒之責。”
薩埵大呼可惡,摩诃治理之下,教内律法竟然松散至此。
“我說我因撞破大德秘事而不得不逃離婆娑,也是因為這香,摩诃察覺我知曉了秘香關鍵,欲殺我,先斬了内徒,又坑殺了我的血親,一不做二不休,我幹脆借了他的秘香用計假死逃生。”
薩埵閉目慨歎,多年難尋的流魂引,可能就在這女人身上。
多羅此話幾乎已經證實了她與放雲峰之事有莫大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