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原燎一家三口面面相觑,雖事前有所準備,但得知這駭人聽聞,仍是驚悚,舒窈眼眶忍不住泛紅。
暮卷臉上雖看不出悲喜,但舒煌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壓制凝霜的威勢,流火之力這段時間本就掉了境界,如今暮卷全然不克制凝霜寒毒的發作,隻怕是心底早就騰起了殺意。
方洛憫啜泣懇求,近乎“暮卷姐姐,我娘是受人蒙蔽,請你不要殺她,我會全力替你治病贖罪,求你别殺我娘親。”
暮卷的身體已在臨近崩潰的邊緣,她感受到體内氣海翻湧,凝霜将流火死死抵禦在外,隻肆意在她氣脈中随着血液汩動而爆裂。
但暮卷的腦袋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清醒,舒煌已露疲憊之色,他顯然沒辦法強壓凝霜了。
暮卷往前走了幾步,舒煌正被寒氣反制,手指吃痛刷得松開來,阿念婆婆擔憂不已,在一旁扶住了舒煌。
一眨眼,少女已渾身殺氣地站在了這中年女人的面前。
白蘅出聲呵止,“暮卷姑娘,難道想血濺我藏拙廳嗎?”
應着主母這聲呼喊,紅玉已經拔出匕首抵在暮卷蒼白的脖頸間,她眼神中透出的威壓尋常人根本透不過氣。
暮卷繼續向前,絲毫不顧短刃在白皙的皮膚上劃出的血痕,口中輕哼,“白蘅夫人不必緊張,我隻是有幾句話要問清楚。”
紅玉隻覺得周身寒意透骨,雖可運氣抵抗,但白蘅并未授意她取暮卷性命,短刃隻能随着暮卷的移動寸寸相讓。
暮卷如鬼魅般逼近多羅,居高臨下地審視她的雙眼,“你說的這些,何人可證?”
“幾日後,瑾方閣女醫明兮會帶甯先生到丹羲派,甯先生知道内情,姑娘盡管向他求證。”
“甯先生是你們瑾方閣的人。”
方啟回站在妻女身後,凜冽的寒霜之氣依舊在逼近瑾方閣的衆人,但他依舊穩定心神,坦然與暮卷對視,“甯先生謙謙君子,從不诓騙,這點二宮主可作證。”
舒原燎肯定,“确實,我與甯先生交遊已久,去年也是他率先替蘅兒解毒,他的人品,我可擔保。”
暮卷又将刀鋒般的眼光刺向方啟回。
多羅身子一軟,靠在女兒身上,欣慰笑着,“姑娘不信也無妨,我已提前服下了閣内劇毒——入骨相思,隻求以我一死以慰亡靈,望你不要遷罪我的家人。”
說完就阖眼昏迷,廳上隻聽見方洛憫一聲哀嚎,點了多羅的幾處要害穴位,伸手就探脈。
舒原炜驚得站起身來,舒窈在旁聲音顫抖,“入骨相思?可是閣中無人可解的秘毒。”
事态臨近失控,白蘅也坐不住了,橫眉冷對,“多羅夫人何必如此,這是非要将丹羲商坊綁在你們兩派的恩怨中嗎?”
方洛憫哭哭啼啼,心神大亂,手下功夫也不到位,一時半會也拿不準母親中毒深淺。
方啟回溫柔看着自己這個女兒,想起她平時散漫野性,無法無天,今日突遭大難,卻是個手足無措的小丫頭樣子。
瑾方閣閣主長舒一口氣,緩緩踱步至妻女身旁,蹲下來握着妻子的手道别,“愛妻悲苦一生,嫁給我後也不得輕松,當年還不如放你做個遊醫,不要拘束在我身邊才好。”
方洛憫咬牙切齒,“方啟回,你配的毒你來解啊,害死了我娘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方啟回胡須微動,被小丫頭氣笑了,“丫頭,你爹爹這些年來一心追名逐利,你師父最不齒我這般行徑。如今看來你師父才是對的,以後你應多聽她的話。”
方洛憫氣急敗壞,“你還在說些什麼屁話,救娘啊。”
方啟回無奈揪了揪她的小辮子,“阿若籌謀皆為我,輕信歹人亦為我,瑾方閣犯下錯事我這個閣主難辭其咎。放雲峰十多條人命也不是一句道歉所能解決的。”
他站起身對着暮卷和薩埵鄭重一拜,“事已至此,一為償還血債,二為證得清白,我方啟回将這條命賠給暮卷姑娘罷了。”
舒原燎從主位躍至方啟回身前,死命按住方啟回雙手,防他自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