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正魔雙方對峙的場合，換了平時以林驚羽嫉惡如仇必然沖到最前，此刻卻一反常态兩耳不聞旁事隻顧将眼前人抱得死緊，到後來連葉青岚這等厚臉皮都略感尴尬，直拍他的後背示意差不多得了，掙紮起來費了一番功夫才努力從厚實的胸肌跟前把臉擡起。

這麼一擡頭，那道斜貫整臉的傷痕暴露映在林驚羽雙瞳驟縮的黑眸中，他原都在擁抱中漸漸因失而複得的歡欣而上揚的嘴角瞬間凝滞，下一刻，那股葉青岚極力安撫才壓抑下去的負面情緒再度洶湧，驚吓得她心裡一咯噔，差點以為這股突如其來的火氣是沖她而來，然後才瞪着眼慢半拍緩緩意識到對方因何發怒，哭笑不得。

喂，喂，怎麼回事，陸師姐也是他也是，一個一個對她臉受傷這事居然比她這個當事人反應還要激烈，當然，若是留下永久性的傷疤她肯定也急，可既然明知過幾天就能恢複原樣，真的不至于啊。

“是誰傷的？”

他眉目陰鸷擡起頭環顧一圈，卻忽被立于場中的一道人影分了心引開注意力，若不是懷中還抱着葉青岚，恐怕都激動得不能自已邁前幾步。

林驚羽錯愕又震驚的視線落在那神情冷淡的黑衣男子身上，不由自主喚了一聲：“……小凡？”

鬼厲：“……”

隻見他那通身氣質已判若兩人的童年好友嘴角一動，帶着幾分無語凝噎向他回以一言難盡的古怪眼神。

雖然在場的人都不傻，有點腦子就秒懂林驚羽那兩句話根本是兩個話題風馬不相及，但偏偏這麼一連起來，怎麼聽着就……搞得好像是他劃花了葉青岚的臉一樣？

鬼厲心中五味雜陳，又想起之前陸雪琪更為怒不可遏的反應——林驚羽還好歹隻是表述有問題才聽起來叫人誤會，陸雪琪那會兒卻可是打心眼裡堅信是他出手傷了葉青岚……無論回想幾次都叫人郁悶半點不減，就算他如今身在魔教，可那種狼心狗肺傷害昔日舊友之事、甚至是毀傷女子容貌這種下三濫手段……她竟真以為他做得出嗎？

面對陸雪琪那時信以為真聲色俱厲的錯怪，他不知出于何等心理一聲不吭任其指責，換了眼下林驚羽明明并非真的冤枉了他，鬼厲卻莫名一股煩躁湧上心頭，沒好氣冷哼一聲，硬邦邦吐出三個字：“不是我。”

看起來是在對林驚羽說，實際上，嗯……

陸雪琪：“……”

絕色白衣女子微妙地偏移了一下視線。

接着，鬼厲幽暗複雜的目光忽莫名轉向金瓶兒，刻意停留在她鬓邊那根潔白小巧的羽毛發飾周圍掃幾眼，使緊盯着他的林驚羽眼神也不禁跟着看去，在那抹白色映入眼底之時瞬間神情凜寒戾氣翻湧，斬龍在手中嗡鳴着蓄勢待發，若不是身前還攬着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存在，生怕她再有閃失完全不敢松懈放手，那股蘊含着暴烈殺意的劍氣隻怕早已劈向了那個鵝黃衣衫的柔媚女子。

“哎呀。”金瓶兒見此掩口嬌笑，神情上分明并不畏懼那名震怒的劍修與他手中神兵，偏偏故意作出一副西子捧心的荏弱狀，身子一晃如鬼魅飄忽躲向黑衣男子寬闊的肩後：“公子此舉未免太不厚道，瞧瞧他那兇惡樣子，像要将我這柔弱女子生吞活剝了似的，倘若我真叫他給殺了，僅剩鬼厲公子你獨自一人面對這麼多正道，可想過那時該當如何呀？”

“小凡，莫要聽那妖女蠱惑！”

林驚羽憤然厲喝，鬼厲卻聽聞眉頭一皺：不得不說這一番話确實戳中他眼下痛處，光與陸雪琪一對一他都不敢保證必然能勝，更别提後面又來了這麼多個個道行不俗的幫手，若他此刻不與金瓶兒聯手，哪怕對面都是舊識不會傷他性命，卻搞不好極有可能變成葉青岚所言，自己最終被五花大綁硬抓回青雲門……

念此，鬼厲果斷說道：“你我暫時合作，事過之後，再談其他。”

金瓶兒巧笑倩兮，眸光閃動：“公子聰慧，小女子豈有不從之理？”

說完，她還故意又往鬼厲身邊靠了靠，同時面有狡黠笑意把周圍正道諸人一個個看去，重點尤其将陸雪琪森寒冰冷的神态收入眼簾，樂于讓場面更混亂一些而帶着惡意添了一把火，幽幽哀歎：“唉，公子你可知，若一切順利，此時恐怕我都已策反他們中的一位與你我共同陣線了……那可真是個修習我合歡密法的好苗子，可惜啊可惜，她是沒公子這般的好命，能擺脫青雲門這等僞善之地脫胎換骨，入我聖教前途無量了呢～”

她略微停頓，忽若有所思“唔”了一聲，再次笑得暧昧：“不過也難說，聽聞昔年公子你不是也數次拒絕鬼王宗主招攬，直到後來……”

她後面的話被突然回頭眼神鋒利冰冷瞪來的鬼厲給生生遏止，金瓶兒看他差點急了，便從善如流盈盈笑着把矛頭轉而指向另一方，拿赤裸裸打量的目光掠過林驚羽全身，然後沖着藏在他懷中的葉青岚媚眼如絲調笑：“小妹妹真是腼腆，這不分明有心上人嘛，怎先前姐姐問你最想和正道那些男人中的哪個有肌膚之親時，卻不老實回答呢？”

正在葉青岚覺得自己的腰險些被林驚羽突然加大力道的胳膊勒得嘎巴一聲之時，金瓶兒又挑剔地把他上下掃視了一遍，嗤笑一聲：“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名門正派的男人嘛，也就那麼回事，就算一副好皮相也是正經又無趣中看不中用，小妹妹，正巧我取了你的法寶也不白拿，這樣吧，等姐姐之後回了門中，挑一個身子幹淨元陽尚在的爐鼎回贈與你，待你嘗到滋味懂了妙處，再多考慮一下要不要改投我合歡派，如何呀？”

……

男人們：“………”

法相眉頭緊蹙一臉聽不下去閉上雙眼，曾書書瞠目結舌仿佛被震撼全家，林驚羽面色黑如鍋底後槽牙咬得隐約作響，鬼厲……鬼厲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步，試圖離這個女人遠一點。

雖然反應各異，但顯然，在這一刻他們一定有着共同的心聲——救命啊，有髒東西，我（們）不幹淨了，重金求一雙沒聽過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