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靈魂從過去醒來，默默地迎面走來。”

“沿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霖姨和元姝的房子就在那裡，很好認的。給她們帶的禮物在這個行李中，辛苦你們帶過去呀。”

“溫瑺你不一起走嗎？”

“我和麒麟麟要出去散步，你們先去吧，正好可以和她們好好說說話對吧？”

溫瑺進入巨阙神盾原本就是為了聖獸，她很珍惜與聖獸之間獨處的時光，由己及人，她也很願意給聞人翊懸和水冠留有充足的時間與親人們交流，不必相互打擾。

“那待會兒見？”

“嗯嗯，快去吧。”

火浣自從進入巨阙神盾之後便老老實實縮回火浣布中，不敢随意露頭，還被主人嘲笑一通，這些他都當做沒聽見，生怕被聖獸盯上。

聞人翊懸與水冠的身影融入迷蒙的山林間，溫瑺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和聖獸回到已經變得色彩絢麗的山坡。

抵達目的地後溫瑺毫不掩飾自己的低氣壓，從聖獸懷中離開，自顧自坐抱膝坐在花海中，側目遠眺的姿态像是一尊憂郁的雕像。

聖獸感受到少女的怒火，情緒很穩定地湊到她身邊，将頭擱在少女腿上，默默陪伴她。

他們身上均被塗抹上豐富到令人窒息的色彩，四周很安靜，能聽到風吹過少女發梢的呢喃，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能聽到靈魂的呼吸，讓人分不清畫面中依偎在一起的一人一獸是否真實存在，交融于潮濕的、大片的雲層中。

“阿瑺心情不好嗎？”

溫瑺的手指下意識揪着聖獸的胡須和角，玩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正在生悶氣，指尖輕點兩下他的眼角，換得聖獸溫柔的蹭蹭和親吻。

“麒麟麟是騙子，什麼牧場，真拿我當小孩子哄。”

“幻指結界用來鎮壓三大妖獸的力量就是從你身上抽出去的，一進入結界我就知道了。”

“阿瑺不用擔心，這對我而言根本不算負擔。”

“進入巨阙神盾，鎮壓幻指結界，是他們逼迫你，還是出于自願？”

“如果他們傷害你，我會用盡一切讓他們付出代價。”

“我知道阿瑺能做到，我一直都明白。”

聖獸側身躺着，尾巴卷起勾着少女的發尾，露出脆弱的腹部，無聲地蠱惑她向自己靠近。

面對聖獸這種任人擺布的模樣，溫瑺再糟糕的心情也得到極大治愈，很難對他發脾氣。說到底，聖獸本身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是自願的，除你之外，沒有人能強迫我做什麼。”

少女順着聖獸的力道挪動身體，重新鑽到充滿愛與安全感，真正渴求的懷抱中。

“你要好好活下去，即使是我，也不能成為傷害你的借口。”

“活下去，才能遇見更多的希望。”

散落的長發與他的鬃毛混在一起，似周圍随風起舞的花瓣一般輕柔地翻來卷去，最終還是停留在界線兩端，泾渭分明。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聖獸看似淡然的表面下是深不見底的執念，他從未想過與少女一同走下去的路會有終點，他還想和少女一起做很多事，他還有很多話想與少女說。

聖獸太貪心了，想永遠留住她。

“怎麼不繼續說了？”

“你不會相信的。”

聖獸與溫瑺對視的瞬間恢複理智，語氣與她有幾分相似。

“就算我真的毫無隐瞞地告知一切，你也不會相信的。”

“你隻相信自己找尋的、經曆的、鮮血淋漓的真相，你不會被動地接受任何人灌輸的一切，永遠清醒而痛苦地前進，不願妥協。”

溫瑺的呼吸節奏放緩，哪怕被看透心裡也覺得暢快，她并不加反駁，也不給予回應，隻是低聲詢問他。

“你選擇守護這樣自私的我，不會覺得痛苦嗎？我甚至都沒辦法給予你同等的愛。”

溫瑺不懂他的虔誠和無由來的愛意，空白的記憶無法提供給她足夠的底氣和信心，她也在逃避那些事情，想讓他隻喜歡現在的自己。

如果連過去的自己都厭惡、懷疑和嫉妒的話，那她活得也太可悲了。

顯而易見，她就是這樣扭曲的性格，聖獸說得一點沒錯。

“不會。”聖獸的回答沒有一絲遲疑，“就像最初見面時承諾過的，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

如果最後的結局是墜入深淵，那他要快些準備，幫少女擋住苦難，至少在生命消逝之前，能留給她足夠美好的回憶。

“現在有沒有開心一些？”

“麒麟麟太犯規了！”

“那就是開心了。”

被拿捏的溫瑺不再糾結過往，她話鋒一轉，話題重新回到最初的幻指結界上。

“所以......你維系幻指結界到底是因為什麼？單純為了囚禁還是有保護的目的？”

聖獸不意外溫瑺能夠在短時間内想到這些，抛開靈魂中殘留的痕迹，她看待事情一向透徹，隻取決于她願不願意陪你演下去罷了。

“兩者都有，既讓他們少惹點事，也能找個借口圈起來養着。”

“人界和霧山都對妖獸感興趣？人界想得到妖獸的力量？還是霧山需要妖獸來維持自身的神秘和地位？沒了妖獸，世人對霧山是尊敬還是厭惡就不好說了。”

“達成協議......澆築巨阙神盾的本質是無法用其他手段殺死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恐怕這個結論他們已經嘗試過了，對嗎？”

“嗯，他們的失敗過于慘烈，因此不會輕易嘗試。”

“......那小麒麟是通過正常手段生出來的嗎？”

溫瑺努力地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委婉一些，省得被回旋镖打臉。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戳中了聖獸的笑點，他撇過頭笑得根本停不下來，頭上挨了好幾下都沒忍住，最終還是怕少女惱羞成怒才成功止住笑意。

“按阿瑺的話來說，大概是用我的本源力量捏出來的東西，隻不過安了一個子嗣的身份。”

“我和貪嗔癡不會有繁衍的機會，制造出分裂體可以規避一些風險，比如嗔獸用分裂壓制自己的妖力出入結界，我分裂出麒麟兒也是同理。”

“小麒麟是你放出的餌，分散某些人對我的注意力？”

溫瑺喃喃自語坐起身，胳膊撐在身側的草地上，目光盯着聖獸的側臉，思維與身體割裂，捕捉一閃而過的線索。

“有小麒麟的存在，你才不會被世界意識注意到，你的力量已經要溢出了，溢出會發生什麼？小麒麟是你故意放走的，五行家族和你達成的交易？還是又因為一些不能說的理由呢？時間點有說法嗎？”

“你算準了一切還是放棄抵抗？”

未知的、不合理的信息堆積到一起，令溫瑺再次感受到無法平息的躁動，陽光晦暗穿透少女的頭顱，被聖獸輕緩地拔出，未留下任何痕迹。

“隻有這樣，在神盾之外，我才能陪在你身邊。”

“哪怕隻能以幻象的形式出現，我也願意。”

溫瑺從自己的世界驟然驚醒，簡單又純粹的答案襯得她像個傻子，種種懷疑對上他那雙承載希望之地的金色眼眸後暫時消失。

溫瑺明白聖獸已經說出他能說的全部信息，剩下的她會找出來，用自己的方式。

接下來，從最近的人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