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非常害怕被讨厭,即便無聊了也不敢表現出來,隻是将卡卡抱在懷裡,借着它毛絨絨的腦袋支撐下巴,百無聊賴聽雨聲。
“無聊了就去找本書看。”
林啟川沒什麼情緒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響起,趕跑了她身體裡一點點冒出來的瞌睡蟲,“把你害怕的時間用在學習上,至少能保證你長大後,會有一顆正常人的腦子。”
林啟川翻着書頁,即便知道林玺正愣愣地看着他,也沒有理會。
他的聲音清冽,透着一點漫不經心,卻比外面的雷聲,更震撼人心。
“女孩子若沒有一個好家世,臉蛋和腦子,起碼要有一樣。”
林啟川有着這個年齡男孩所缺乏的通透世故,說到這裡時,他漆黑的眼睛和林玺對上,才十三歲的小女孩,有一張稚嫩卻精緻五官的臉蛋,再過幾年,這張臉一定會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可是,女孩沒有家庭的依傍,美麗會是好事嗎?
林玺深深困惑,她涉世未深,還不懂世道險惡,比如,女孩若無依仗,必定活得艱辛。
“一定要有一樣嗎?”她單純地發問。
“這兩樣都沒有的女孩,這世上也多的是。”
林啟川口吻平靜地為她提前揭開社會的殘酷面紗:“所以有女孩會活得很辛苦,好與不好,全憑運氣。”
他眸色似點漆,潤澤透亮的眼珠子具有穿透的魔力,直視着她:“你運氣好嗎?”
林玺沉浸在他眼珠子的顔色裡,如毫無思想的傀儡,在一番迷惘過後,怔怔地搖頭。
不,她的運氣不好,可以說差到極點。
如果她是個幸運女孩,那麼她現在應該快樂地生活在美國的家裡,每天沒什麼心事地環繞在父母左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在人間苦苦思念着去了天堂的他們。
“如果給你一個許願的機會,你是想要聰明的大腦,還是能做花瓶的臉?”
在林玺含着困惑的目光中,林啟川的注意力仍舊在紙面上,仿佛此刻的出聲指點,隻不過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他當然沒有告訴小朋友,能做花瓶的臉,她早逝的父母已經給她了。
林玺腦子轉不過彎,還停留在那個“可以許願”的美夢中。
“我……我想要爸爸媽媽活着。”她傻傻地回答,這一刻的表情也是傻裡傻氣的。
“少幻想那些不可能,聰明的女孩不會做夢。”
林啟川戳穿她的美夢,在兩人說話的功夫,他又看完了一頁,修長的手指翻頁,此時雷雨聲暫停,能聽到薄薄的紙張清脆的聲音。
林玺柔嫩的小臉浮起一道淡不可見的紅,耳根也有點燙,她隐隐約約聽出來了,哥哥嫌她不聰明。
可她自尊心強,很讨厭被貼上“笨女孩”的标簽。
于是攥着小手忿忿道:“我才不是笨蛋!”
林啟川唇角一勾:“那就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林玺被他三言兩語激出好勝心。
“學習是聰明女孩的必經之路。”林啟川看向她的目光中似有深意在流動,“林玺,想不通的答案,不妨去書裡找。”
林玺更困惑:“不能問你嗎?”
“不能。”林啟川吐字無情,“第一,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義務,第二,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隻是比你多一點而已。”
但隻是這一點點的區别,就足夠他以居高臨下的大人口吻,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林玺的表情仍舊有點木,她沒有想到,隻不過想在這樣的雷雨天找一處避風港,一向寡言不多話的哥哥,竟然破天荒對她說了這麼多,特别是最後那句“沒有時間沒有義務”,甚至讓她小小地傷心了一下。
她不想做大人的累贅的,但顯然,哥哥這樣的大人,認定她就是個煩人的累贅,也許他說這麼多話,本意就是想讓她識趣些,不要經常來敲他的門。
被這個事實打擊地搖搖欲墜,她敏感又難過地垂下腦袋,以緻林啟川隻能看到她頭頂的發旋。
“我明白了。”
她郁郁地接腔,之後又懷着希冀擡起臉:“哥哥,聰明的大腦和花瓶的臉,你喜歡哪個?”
“我喜不喜歡不重要。”
“不!”林玺表情固執,“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一定要知道。”
林啟川從她那張精緻小巧的臉移開,重新回到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淡聲:“花瓶的臉會走向衰老,隻有聰明的大腦永不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