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堂隻是思索了幾秒,就和那個中年男人上了車。
臨走前,西明堂也沒忘了吩咐那個領頭的代号成員,讓對方回去基地,把這件事告訴琴酒一聲。
免得白蘭地酒是真的對他不懷好意,琴酒來不及救他出來。
車子發動後,那個中年男人并沒有多和西明堂閑聊,空間裡很安靜。
這也方便了西明堂集中精神,去聽利口酒亡魂說話。
利口酒亡魂飄坐到後車座上,表情略嚴肅地道:「大師您在組織裡的這段時間,已經體會到四大派系間的紛争了吧。」
西明堂動了動手指,表示對的。
他輔助琴酒往上爬的這些日子,确實深切體會到了組織裡的不平靜。
組織BOSS派系、白蘭地派系、中立派系、外來派系,哪個都不是隻甘于眼前利益的。
隻要其他派系稍有松懈,另外的派系就會像餓狼一樣狠狠撲上來,兇戾地撕咬下一塊肉來。
如果一個派系咬不下肉來,就和聯合别的派系一起撕咬,直到獲得想要的收獲為止。
比如中立派系和外來派系,就經常聯手對付組織BOSS派系,或者是白蘭地派系。
但等到中立派系或是外來派系露出虛弱一面時,外來派系和中立派系,又會毫不猶豫地背刺盟友,兇殘地吸一口血。
所以組織裡争權奪勢的氛圍,總是格外的濃郁。
四大派系之間的鬥争,經常血腥又殘忍。
利口酒亡魂說道:「組織四大派系的争鬥,其實是很難決出最後的勝負的。」
「大多數情況下,大家都隻能慢慢地互相蠶食。」
「最好的例子就是白蘭地派系。」
「幾十年前,白蘭地派系可不是組織的第二大派系,而是能和組織BOSS派系并列第一的大派系。」
「但就在這些年,白蘭地派系卻逐漸落後于組織BOSS派系,您知道為什麼嗎?」
西明堂姿态悠閑地坐在後座上。
他放松地後靠着椅背,翹着二郎腿晃了晃腳尖,表示他并不清楚。
他雖然一直跟在琴酒身邊,琴酒偶爾也會和他說一說這些派系紛争,但從沒有給他深入地講解過。
大概是琴酒覺得,跟他說了他也聽不懂。
利口酒亡魂于是解釋道:「因為組織BOSS派系,已經有了位置穩固的首領繼任者。」
「就是财務組的組長,那個總是被您氣得跳腳告狀的清酒。」
西明堂聽得一怔。
什麼,那個每次鬥嘴都說不過他,然後就跑去會議上和朗姆告狀,又被朗姆駁斥回來的清酒,居然就是組織BOSS派系首領位置的下一任繼任者?
組織BOSS派系選擇繼任者,都是這麼随便的嗎?
清酒看上去,能力也不怎麼樣啊?
西明堂有些糊塗了。
但很快,西明堂就睜圓了眼睛,敏銳察覺了一件事。
清酒明明就是派系的下一任首領,但朗姆每次在會議上,都不會顧忌清酒的面子,經常當衆斥責清酒。
朗姆對待清酒的态度,還不如對待琴酒的時候。
朗姆對待琴酒的時候,雖然也能看出對琴酒的好感不高,但朗姆從來都不會當衆指責琴酒。
他平時總會給足了琴酒面子。
這是不是意味着,朗姆其實對清酒并不滿意?
很快,利口酒亡魂的話就證實了他的猜測。
利口酒亡魂道:「清酒雖然是組織BOSS派系的下任首領,但他并不是組織BOSS派系裡,或者說是組織BOSS的家族裡,表現最卓越,能力最強的人。」
「不管是組織BOSS的家族,還是白蘭地派系裡的那些資本家族。」
「這些家族裡最優秀的成員,隻會進入他們的本家效力,根本不會出現在組織這個肮髒的泥坑裡。」
「能出現在組織裡繼承高層位置,或者是繼承首領位置的,都是這些家族裡能力普通的年青一代。」
「因為這些年輕人,隻要聽話做事就好了。」
「所有的決定,都會由家族的掌權者下達,這些年輕人就是個執行命令的工具人而已。」
西明堂恍然大悟。
所以朗姆才會對清酒不滿意,也根本不重視清酒。
因為朗姆非常清楚,他的上司是組織BOSS的家族,烏丸家族的掌權者,根本不是清酒。
清酒就是塊被推出來招牌。
而琴酒的上司,同樣是烏丸家族的掌權者。
也就是說,琴酒和朗姆的地位,其實是平級的。
所以朗姆會給足琴酒尊重,卻不會顧忌清酒的臉面。
西明堂思考了一會,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四大派系的現任首領們,明明就非常厲害。
組織BOSS一手創建了黑衣組織,白蘭地酒能帶着派系和組織BOSS抗衡。
前第一殺手布朗酒,雖然丢了行動組組長的位置,卻依然能穩坐外來派系首領的位置。
還有中立派系那位神秘的現任首領,聽說也是位厲害人物。
這些人明顯都是各自家族或勢力的掌權者,不是一般人。
但怎麼到了選擇下任首領的事情上,首領人選就既不出色,也沒實權,還都變成了工具人了呢?
利口酒亡魂很快就給他解了惑:「您大概很奇怪,為什麼四大派系的現任首領這樣優秀,下任繼任者卻那麼差勁。」
「這是因為,這些現任首領們,最重視的還是自己家族的發展。」
「組織在他們的眼裡,是危險時候可以果斷丢掉的東西。」
「所以,他們根本不會舍得讓家族裡出衆的下一代,踏足組織這樣的泥坑。」
西明堂懂了。
在組織BOSS和白蘭地酒這樣的人眼裡,組織可以被滅掉。
但他們的家族,卻絕對不能出事。
所以耗費大量資源培養出來的優秀人才,自然不會在組織裡。
而組織BOSS和白蘭地酒這樣卓絕的人,之所以會一直在組織裡位居高層。
是因為,他們一開始就和組織牽扯太深,早就沒辦法脫身了。
他們擁有給組織殉葬的心理準備,但他們的家族卻絕不可能給組織陪葬。
利口酒亡魂繼續道:「在您和朗姆等人的眼裡,清酒大概是能力并不怎麼樣。」
「但清酒畢竟也是出身組織BOSS的家族,是被從小培養的人。」
「所以在其他組織成員的眼裡,清酒其實能力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是一位合格的派系繼任者」
西明堂思考了一會,然後悠然地翹了翹腳腳,覺得利口酒說得對。
組織裡最多的,還是被從外面吸收進來的人。
不管是科學家、代号成員、基層成員,還是各行各業的人才,都是從外面來的。
這些人自然知道,他們自己成為不了四大派系的下任首領。
而且不管下任首領是誰,他們都沒資格幹涉。
所以為了保住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對下任首領的最大期盼就是,隻要能讓派系屹立不倒就行了。
而清酒表現出來的能力,已經足夠穩固住派系,并把派系繼續往後傳承了。
所以組織BOSS派系的成員們,自然就很滿足了。
根本沒想過他們是不是要抗議一波,把清酒給換了的事情。
當然他們也不會這樣做,免得組織BOSS覺得他們的心野了,該殺了。
利口酒亡魂繼續講解道:「而白蘭地派系這些年的弱勢,就是因為,他們一直沒有一位還不錯的派系首領繼任者。」
「大約二十年前,白蘭地派系曾宣布過一位首領繼任者。」
「但不等白蘭地酒退位,這位繼任者就死在了組織任務裡。」
「七八年前,白蘭地派系又選出了一位繼任者。」
「可這位繼任者同樣沒活多久,又死在了任務裡。」
利口酒亡魂咧開嘴笑起來,他道:「我老爸說過,第一位繼任者的死亡,很可能是組織BOSS的手筆。」
「第二任繼任者的死亡,大概同樣是組織BOSS派系的暗殺,背後可能還有中立派系和外來派系出手。」
「所以從那以後,白蘭地派系就再也沒确立過首領繼任者了。」
「當然了,這兩次繼任者死亡後,白蘭地派系也有過憤怒的反擊。」
「這直接導緻其他的三個派系,都元氣大傷了一段時間。」
「所以直到現在,白蘭地派系才能穩坐組織第二大派系的位置,而不是被趕到第三、第四的位置上。」
「但同樣的,白蘭地派系也因為缺少下任首領繼任者,白蘭地的年齡也已經太老的原因,他們派系内這些年來一直人心不穩。」
「派系自然就越來越弱勢了。」
「就拿組織的後勤組來說,以前這可是白蘭地派系的自留地。」
「不管是後勤組的組長,還是副組長,一直都是白蘭地派系的忠誠成員。」
「可現在的這位後勤組組長,卻成了組織BOSS派系的人。」
西明堂聽明白了。
這就像古時候的封建王朝,皇帝沒有兒子的情況一樣。
皇帝的年齡已經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會駕崩。
但偏偏皇帝還沒有兒子繼承皇位,底下的朝臣們當然人心惶惶,總覺得未來不保,想要另謀出路。
一直安靜聽着的FBI老範亡魂,這時候忽然開口道:「所以,利口酒你說的好機會,就是指大師可能被白蘭地酒看中了?」
「白蘭地酒也許會想把大師拉攏過去,當他們派系的下任首領?」
利口酒亡魂點頭道:「沒錯。」
「我敢說,白蘭地酒在讓人來接大師見面之前,一定已經觀察大師很久了。」
「他現在必定對大師非常滿意,接大師過去,就是想讓大師通過最後的繼任者考驗。」
「一旦大師能在白蘭地派系裡穩住位置,白蘭地派系的下任首領,就一定會是大師!」
FBI老範亡魂皺起了眉頭,不解地道:「白蘭地酒為什麼會對大師很滿意?」
「大師一直跟在琴酒的身邊,表面上,大師和琴酒一樣屬于外來派系。」
「但大師的真實派系身份,明顯是組織BOSS派系的人。」
「白蘭地酒是瘋了嗎?要讓敵對派系的人,來當自家派系的下任首領?」
利口酒亡魂咧嘴笑起來,一張臉因為疤痕而顯得猙獰。
他意味深長地笑道:「不,這才是白蘭地酒,最聰明的地方啊。」
車子很快開進了一座豪華莊園。
西明堂隻得停下了聽兩個亡魂的分析,跟着那個中年男人向主樓走去。
西明堂注意到,這座莊園的風格,和瑟維斯完全莊園不一樣。
這裡的建築和景觀,明顯帶着F國貴族的浪漫和優雅,又有一些霓虹本地的木質風格。
兩個人走過典雅的大廳,轉過布置高雅複古的客廳,路過簡約大氣的會客廳。
期間,西明堂竟然還看到了一張巨大的家庭合影。
但這似乎還沒到目的地。
西明堂隻能跟在中年男人的後面,腳下踩着厚厚的地毯,順着滿是落地窗的走廊繼續走。
等走過挂着一排家族先輩畫像的走廊時,西明堂才忽然意識到,這個中年男人,是在故意帶着他兜圈子。
西明堂微微歪頭,不明白這人為什麼這麼做。
直到他的目光,從那排家族先輩畫像的最後一幅畫上掃過。
西明堂猛地想起了利口酒之前在車上的分析,隐約懂了這個安排的用意。
白蘭地酒這是在對他展示自己家族的悠久傳承,在對他傳達一個意思——
看,我們出身一樣的貴族家庭,擁有一樣的家族傳承。
我們,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西明堂在心裡“哇喔”了一聲,興緻勃勃地挑了挑眉。
沒想到啊,事情好像真的被利口酒說準了。
中年男人把西明堂帶到了一個布置溫馨的小廳前,終于停下了腳步。
他敲了敲門,對着裡面那個背對着門口,正站在酒櫃前挑選美酒的白發背影道:“白蘭地大人,伏特加先生到了。”
背影那邊傳來一聲老邁的男聲:“讓他進來吧。”
“是的,大人。”中年男人恭敬地行禮。
然後,中年男人示意西明堂進去,他自己則關上了小廳的門,守在了外面。
西明堂姿态淡定地走進小廳。
“哒哒哒哒”,他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起,逐漸靠近那位站在酒櫃前的白發身影。
就在西明堂距離這道背影還有兩米的時候,白發背影發出了笑聲。
“真不錯,孩子。”白發背影轉過身,露出了沒有絲毫遮掩的蒼老面容。
“你和你的外公很像。”白發老人說完,笑着看向西明堂。
他那張已經有了老人斑的臉上,依稀還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
一身白色的定制西裝,更是襯托出了他身上久居高位的不凡氣勢,以及來自家族遺傳的高貴氣質。
隻是此時,白蘭地那張透着暮氣的臉上,是發自真心的溫和笑意,以及對後輩的欣賞與滿意。
這讓他身上的那股高貴疏離感,都霎時消散了,顯得更加平易近人。
西明堂的瞳孔一縮,停下了腳步,不再向前。
白蘭地居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