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這麼乖,可是卻換不來誰的好,一開始我想要當個好孩子,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家,我想當個好學生又總是被人欺負,後來我一心為鳳凰征戰,他卻把我視作威脅,想要丢得越遠越好……”
“現在我在新兵營裡撿了個沒人要的錢羽,連這都有人要來搶我的,而且這一次是明目張膽,堵到我門前來要我拱手送給他。”
他這麼說着便有些生氣,又将杯中酒送到唇邊淺酌。
燕落聽着他訴說,沒回答,不過想來這一次倒是不假——
那錢麟既然這麼想要把錢羽接到自己麾下,他大可以傳信來用自己的兵作交換,如此才是正常。
可他偏偏帶着大隊跋山涉水,硬是一個兵都不願意分給蘇沐驚,就這麼直接地要把人帶走,那分明是看不起蘇沐驚的。
而且他知道若是兩邊真打個你死我活,蘇沐驚叛軍的名分大概就要坐實了。
隻不過蘇沐驚這一次願意忍下來,燕落倒是沒想到的,不像是他的風格……
“你這次怎麼不和他打了呢?你營下都是妖,錢麟的兵隊皆是凡人,倒不會吃虧吧?”燕落這麼問。
“先生不在的話我早就打他了。”蘇沐驚憤憤着答,結果還是因為怕燕落生自己的氣罷了。
“先生總叫我收斂,可分明是别人在處處欺負我。”
他這麼說着好似略帶着些委屈,而燕落聽來輕歎。
從前燕落叫蘇沐驚收斂,是希望他根本就不要在意這些,可如今看來蘇沐驚的高傲是刻在骨子裡的,不可能收斂得了的了。
那也就罷了吧……
卻是又好奇地問了句:“你既然這麼不甘,那怎麼不像纏着我這般地,也去糾纏他們呢?”
“先生是先生,怎麼能跟其他東西比呢?我說過我什麼都可以不要的,但就隻有先生,我必須要得到。”
蘇沐驚格外認真的眼眸望着他,借着酒意微醺,語氣輕柔。
“先生和别人不一樣,别人走就走了,丢就丢了,可先生卻還要再回來……”
在這冰冷人間,小蛇在生命之初感受到的,沒有任何溫柔可言。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小侍從的命當命,隻有燕落,大概也就隻有那心軟的燕落,能這般地待他好……
蘇沐驚在那從前的回憶裡陷了良久,陷得出神,可忽然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唇角笑意消散,冷下聲音,低聲道了句:
“明明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麼?把我丢了不就好了嗎?”
燕落稍微怔了下,眼眸微顫,這沒來由的話他卻能聽得明白其中的意思。
果然,自己在蘇沐驚少年時把他丢掉的事情,果然叫他耿耿于懷。
“我覺得你待在那裡可能會更好嘛,我以為你應該會很聽話的,你為什麼不聽人家的話啊?”
燕落這麼問,蘇沐驚便淺笑一聲:“呵,先生對誰都憐憫,可我那時又不是見誰都要讨好的小孩子了,可不會對誰都言聽計從。”
他說着與燕落的眼眸對視,燕落卻眸光忽閃,移開了視線,有些心虛着道:“我……也沒有對誰都心軟……”
“呵,反正都扔了,跟你還有什麼關系……”
“那不是又把你撿回來了嘛。”
“哼。”
蘇沐驚輕哼一聲,像是小孩子鬧脾氣似的撇着腦袋。
“那你為什麼騙我,說你有名字呢?”
燕落忽然這麼問他,蘇沐驚沉了下,才答:“如果當初我說沒有呢?”
“我給你取一個就好了啊。”
“那先生不就是我師父,或者是義父了……”
“不是挺好嗎?那你小時候就不會不高興了。”
“我不要。”
蘇沐驚說着,眼眸含混,意識昏沉,他一把拽過燕落的身子,貼在對方耳側輕聲:“我就想和先生,非親非故。”
“……”
……
寂靜邊嶺的黑夜,蘇沐驚枕在燕落膝頭,面頰泛紅,酒氣彌漫。
燕落撫弄他的頭發,望着男人的面頰,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臉。
那張臉還像小時候一樣軟彈彈的,有點好摸……
那時蘇沐驚沉着眼眸,似是半夢半醒着開口:“先生……會一直陪着我嗎?”
“……”
燕落沉了許久,眼簾微垂,澄亮的眸中星火搖晃。
唇齒輕啟,還未說出聲音,卻忽有一道流火從天而降,伴着一聲巨響,破開了營地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