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南禹衡出院了,秦嫣在房間練琴,看見南家的車子,放下琴走下樓打開院門,就見南禹衡從車上下來。
他披着黑色的開衫毛衣,似乎更加清瘦了一些,眼眶也更凹陷深邃,像雨滴落進池塘,濺起圈圈漣漪,蕩漾在心裡,孤冷矜貴。
南禹衡側眸看見秦嫣膝蓋上包着的紗布,嘴唇微動,剛要向她轉過身,秦嫣一甩頭,一瘸一拐地回了家,還順帶把院門給關上了。
南禹衡腳步微頓,芬姨走到他身邊問他:“要我喊秦嫣過來吃晚飯嗎?”
南禹衡搖了搖頭往家走,芬姨能感覺出來南禹衡似乎在刻意遠離秦嫣,隻是他越是這樣,芬姨越是心疼,他總是拒絕别人的善意,連身邊唯一的朋友也推開了,家裡顯得越來越清冷。
秦嫣六年級的時候,面臨小升初,雖然她們這些孩子上景仁中學并不會有什麼問題,但課業依然很繁重,加上一些額外的奧數題,總是搞得秦嫣很頭大。
正好那時秦智加入了校籃球隊,到處打比賽,課餘時間還迷上了柔道,整天泡在柔道館裡,青春期的男孩都跟打了雞血一樣,見不到人影。
恰逢那年暑假孫田鳳家裡出了點問題,有一次傍晚,孫田鳳的老公不知道怎麼找來了紅楓東岸,孫田鳳讓門衛給他放了進來,兩人本來站在家門口說話,她男人問她要錢,孫田鳳不肯給,然後就吵了起來,那男人一身蠻勁就要往家裡沖,當時秦智還沒有回來,家裡隻有秦嫣一個人。
她本來在房間練琴,聽見争吵聲越來越大,便跑下樓到門口伸頭張望,正好被孫田鳳他男人瞧見了,一把推開孫田鳳就朝着秦嫣大步走去。
那眼神兇神惡煞,跟要吃人一樣,秦嫣反應迅敏,轉身就往樓上跑,被那男人一把拽住T恤後面的帽子,用勁往後一拉,“嘶”得一聲,秦嫣脖子給勒出一道印子,胸前的領口撕破淺淺的口子。
男人大力擒住她的膀子,秦嫣吓壞了,快速擡起腿狠狠踩了那男人一腳,男人吃痛松了手,便是這個空檔秦嫣一股腦往樓梯上跑!
孫田鳳大腦一嗡,整個人都傻了,從地上爬起來就追着她男人上了樓。
秦嫣一口氣跑回房間,剛鎖上房門,就傳來踹門的聲音,男人滿嘴污言穢語喊道:“你給我出來!他媽跑什麼跑!”
孫田鳳沖到房門口抱住她男人的腰就哭求他趕緊離開,她給他錢,立馬離開。
男人也是鐵了心,罵道:“現在求我走?老子就不走了!我看你是接觸有錢人接觸多了,把自己擺在二兩五上了,敢跟老子吼,老子反正已經快被債主逼死了,我毀了這家人的女兒,看你以後還怎麼跟着有錢人後面混!”
說着就一腳蹬開孫田鳳猛踹門,門外傳來孫田鳳的嘶吼:“張大勇,你不是人,她和你女兒差不多大!”
秦嫣大腦一片空白,站在房間中央看着不停被沖擊的房門瑟瑟發抖,房門在那男人的猛踹下不停晃動,越來越有種搖搖欲墜的架勢。
秦嫣顫抖着拿起電話,連數字都按不穩,終于撥通了隔壁的電話,通常都是榮叔和芬姨接電話,好巧不巧,那天電話響時,南禹衡正好在旁邊,他順手接起就聽見秦嫣顫抖的聲線不停打着哆嗦:“救我,救我……”
南禹衡扔掉電話,對芬姨吼道:“叫保安!”
話音剛落,芬姨沖出廚房看見南禹衡已經往隔壁跑去,這時她才聽見隔壁似乎傳來什麼不太正常的響動。
秦嫣不知道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挂了電話沒幾分鐘,就聽見樓梯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然後好似是人扭打在一起的聲音,和那個男人不堪入耳的咒罵聲,直到她從窗戶那看見大批保安沖了進來。
這時她才聽見門外有人敲了兩下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我,出來吧,沒事了。”
秦嫣這才沖到門口打開門,當她看見站在門外的南禹衡時,眼淚倏地就掉了下來,放聲大哭。
委屈,無盡的委屈,不光是今晚的驚吓,還有一年多來南禹衡對她疏離的态度,都在這一刻化為滿腔的委屈傾瀉而出。
南禹衡低眉望見她脖子上被勒的紅印子和被撕扯的T恤,擡了擡手,又放了下去,聲音低淺:“不哭了。”
後來秦嫣下了樓,警察都來了,她這才看見那個張大勇左半邊臉腫着,嘴邊挂着血,一副慘樣,她不可置信地小聲問南禹衡:“你打的?”
南禹衡沒說話,卻聽見她急切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他垂下視線:“沒有。”
秦嫣才放下心。
那晚秦家亂七八糟的,警察把張大勇和孫田鳳帶走後,秦嫣站在一室狼藉中抱着胳膊盯着南禹衡,南禹衡轉身說道:“我和秦智說過了,他在往回趕,關好門,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