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這樣,他又是這樣!那副精緻的五官近在咫尺,含笑的目光清清淺淺地全落在眼中,仿若是自行加了層濾鏡,更襯得他神采奕奕。
很遺憾,甯綏還是不争氣地紅了臉。
可這不能怪我,甯綏在心裡為自己辯解,是他實在漂亮得過分了。
“沒、沒有,隻是有點餓了。”
“餓了?剛才在外面沒買點好吃的嗎?”
甯綏皺起眉頭:“你也監視我?”
“屋子裡隻有我一個人,你的書我又看不懂,沒别的事做,隻好不停地想你在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甯綏平靜地直視着他,良久,才開口道:
“跟韓士誠一起進山的那個白青青老師,也去世了。”
“去世了?”
話題跨度太大,夷微手肘一垮,下巴差點砸在桌面上:“你怎麼知道的?”
“我聯系了大學時的輔導員問兩位老師的情況,她說宋老師還安好,但白老師在一周内去世了,你知道是怎麼死的嗎?”
夷微搖了搖頭。
“是活活凍死的。”甯綏向後仰倒,長歎一聲,“福生無量天尊,線索又斷了。”
“斷了也好,世界上有能耐的人那麼多,本來就不該是你為了一個邪祟東奔西走。”
甯綏望向他,一時忍俊不禁。
“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那麼多受供奉的神明,憑什麼不出來幹活?”
“你是在心疼我嗎?”甯綏忽然想逗逗他。
“是。”夷微迎着他玩味的目光,委屈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看出來了。”
沒想到他會如此坦誠,甯綏坐直身子,佯裝可憐問:“反正我已經被卷進來了,想跑也來不及了。我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你,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吧?”
“還……還用問嗎?”這一招果然奏效,夷微先是一怔,而後憨憨地笑起來,“有我在,不要說是鈎皇,就算是上古的蚩尤、無支祁,都别想傷害你。”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由遠及近,甯綏帶着笑向外眺望,道:
“不早了,我們回家吧,我是真的有點餓了。”
雨勢越來越大,等到兩人回到小區,積水已經差不多有十公分深了。甯綏心一橫,推開車門,剛打算蹚水出去,卻被夷微拉住。
“你舍得讓那麼貴的皮鞋被水泡壞嗎?”
他脫去鞋襪,把長褲捋到膝蓋,冒雨繞車半圈,屈身背對甯綏:“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雖然甯綏這輩子隻有背痛經的女同學去校醫院的經曆,從沒被人背過,但和夷微相處的這些時日打破了太多的“從未”,他便無所顧忌地挂在了夷微背上。
“雨太大了,傘也擋不住,你用神力避一避。”
“我要是運轉神力護體,你趴在我身上,能把肚子燙掉一層皮。”夷微轉頭沖他笑笑,“趴穩了,我要沖刺了。”
風雨雖大,卻壓不過二人嬉笑的聲音,以至于沖進單元門時,甯綏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想回到大雨裡再不管不顧地撒一回歡。
“好了,放我下來吧。”他拍拍夷微的後背。
“我不。”
“進電梯會很尴尬的。”
“那就不坐電梯。”夷微徑直向着樓梯口雄赳赳地走去。
一二層樓梯上還有零星幾個人,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倆。爬到十一層,甯綏突然輕聲笑了。
“想起什麼了,這麼開心?”
“上個月,我第一次帶你回來,那時我想的還是怎麼制服你。現在……”
“我早說了,收留我準沒錯。”夷微聳聳肩,又認真道,“不過,謝謝你,阿綏,我第一次見識到人間有多熱鬧。”
“哼,各取所需罷了。”甯綏嘴上這麼說,雙臂卻将他圈得更緊。
進了家門,夷微把甯綏撂在沙發上,連濕衣服都來不及脫,就往廚房鑽:“家裡沒多少食材了,外面又在下雨,我給你煮碗面吃吧。”
“我現在又不餓了。”甯綏扯住他的袖子,明顯有話要說。夷微停住腳步,歪頭傾聽。
“夷微,如果你的信徒對你起了一些大逆不道的心思,你會對他們發怒嗎?”
“大逆不道?”
“對,就是不應該的那種心思——你會怎麼處置他們?”
“那就……殺。”
夷微以掌為刀,橫在頸間,故意做了個發狠的表情。
甯綏心下悚然一驚。
“不過我好像沒有遇到過做事太過分的凡人,能記住的隻有一群把我當成了普通雉雞的貴族,他們拿着弓和矛追了我半座山,我那時受傷飛不起來,最後還是另一個人救了我。後來我進宮觐見當時的人主,才報了這個仇,撓了他們一人一爪子。”他半開玩笑地說,“以我現在的樣子,應該沒有凡人敢來挑戰吧?”
說到這兒,他品出了事情不對:“阿綏,你不會是要把我炖了吃掉吧?我說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原來他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