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娜,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打我?”
又是清脆的一聲巴掌。
“打的就是你。”
“跟你同為一個隊友我都嫌晦氣。”
青年趴在門邊聽着,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才施施然起身,打算上床睡覺。
結果一回頭,冷風刮過,整個脊背涼嗖嗖的,尤其是脖頸處,跟墜了兩個冰疙瘩似的,連帶着骨骼都忍不住戰栗。
蘇以在大敞開的窗戶框上坐着,得虧沒有安裝防盜網,他就這麼虛虛地坐在床框邊角,一條腿搭在外面,雖說這是一樓,翻窗出去如履平地,但這逼也不是這麼裝的啊。
大半張臉埋在陰影裡,依舊阻擋不了撲面而來的絕佳氣質,一條大長腿橫跨在窗框裡,另外一條在外面晃蕩着,擡眼過來時,壓不住的帥氣。
他身邊的彈幕從剛剛他回頭開始,就一直在持續刷新,一群被美顔暴擊的嗷嗷直叫。
【我丢,好長的腿,我舔舔舔。】
【能遇見這麼帥的人,你小子,好福氣。】
【啊啊啊啊,哥哥的腿不是腿,是麗江湖畔的春水。】
高牧簡直沒眼看,不是……就這?之前還誇他是小鮮肉的人呢?
結果,人家的一個背影,全叛變了。
他又禁不住看了一眼,瞥見那兩條逆天大長腿,跟流暢的腰際線後,在心裡感歎道,帥倒是真的。
不等他再看一眼,這道欣長的身影已經來到了窗外,他這下子能看見的,也隻有背影了。
他叫了聲:“蘇以!”
蘇以回頭,不明所以:“你睡覺還需要有人陪着嗎?”
高牧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嘴快,趕忙咳咳兩聲,掩飾尴尬:“大晚上的,你不睡覺?”
蘇以:“你睡得着?”
“月亮很大很圓,還有星星作伴,怎麼就睡不着了?”
蘇以頭也不回:“那挺好,你睡吧。”
高牧:……
這下是真睡不着了。
他跟着翻窗過來,看着蘇以繞到前門,大步流星地走出院落,撓了兩下腦袋:“這是打算去呢?”
回應他的,隻有越走越遠的身影,還有一句簡簡單單的回答。
“村長家。”
高牧緊跟上去,連系起白天村長的行徑,說些安慰的話來:“這個不用我們操心,牧哥已經提前去打探情況了。”
“你打哪來的又一個哥?”
亂叫哥的高牧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哦,就是跟我昨天一同進入副本的,還有一位人高馬大的,瞧着就不太像是好欺負的一位……兄弟。”
“他瞧着就像個能主事的,把我們安排進一個村民家裡休息後,就去調查村裡的異常了。”
“不過也是怪了,都快一天了,到現在都不見人。”
蘇以走一半停了下來,高牧看他神色不對,有些心急:“這是……出事了?”
“錯不了,”蘇以道,“村長說,不留我‘久住’,但不代表沒有給我安排任何房間。”
高牧回味一下,還真是這樣:“姜牧哥能被關去哪……”
卡了幾秒殼後,他猛地反映過來:“村長家裡。”
蘇以點頭表示欣慰,在高牧贊賞眼光的洗禮下,後撤幾步:“所以,帶路吧?”
高牧:……
“你不知道路?”
“我應該知道?”
倆人互望半天後,高牧驚奇不已:“你不知道路你還走在前面帶路?”
蘇以眉頭一皺:“我走了那麼久你都沒叫我,我還以為走的路是對的。”
明白事情真相後,高牧一撫額頭。
果然電影裡演得那麼心有靈犀一點通,統統都是假的,隻有互不幹涉是真的。
高牧順着他的方向又往前試探性走了幾步,果然見到了一片樹林,那是村莊的盡頭。
蘇以站在原地等着他回頭,微擡下巴:“看夠了?”
高牧轉身:“行吧,我帶路。”
村長的家挺好認的,在村莊居中位置,老遠看見,在院子裡亮着好大的一盞燈。
蘇以跟高牧輕手輕腳摸到大門邊站着,偌大的院子裡,一張石桌,四個石凳,油燈在桌上靜靜地燃着,還有兩盞燈,由一根從牆頭到門框頂上系好的粗麻繩挂着,跟紅燈籠似的。
前不久還在跟他置氣的村長在其中一張石凳上翹腿坐着,擡頭望天時,煙蒂從唇邊略過,夾在手指間,娴熟地上下彈了一下,慢悠悠吐出一口煙圈。
門内傳出動靜,一位老婆婆走出來時,手上帶着一把鎖鍊,距離大門越發接近後,蘇以拉着高牧,貼着牆角,躲在了視野盲區。
老婆婆站在大門前左右查看沒有人後,才關上房門,細緻地落鎖。
院裡傳出了細碎的說話聲,聲音朦朦胧胧,聽不真切不過這可難不倒一心打探真相的某位。
高牧一模口袋,更是直接用上了道具。
【系統檢測:玩家高牧使用道具“人魚公主的海螺”。】
【功能:可以聽清十米之内的人物說的悄悄話。】
【注意:1,隻有三次使用機會。】
【2,時長十分鐘。】
【檢測到玩家已用掉一次使用權限,剩餘兩次機會。】
高牧将海螺放在中間,隔得近些,倆人都能清楚聽見院落裡的說話聲。
老婆婆先是連連歎了好幾聲,像是要把自己内心的不甘與憤恨一并歎個幹淨。
村長的聲音他們聽了多次,極好辨認。
“囡囡呢?”
“還是不肯好好吃飯,”老邁的女聲道,“不過比前些日子要好太多了,那時她總是瘋瘋癫癫不肯認人,現在好在會叫人了。”
村長吸完最後一口煙,聲音粗砺而厚重:“那位客人呢?”
“在屋裡綁着呢,”老婆婆穿得單薄,夜間風冷,搓了兩下掌心,“一身腱子肉的不好控制,以防萬一,我又灌了兩碗下了蒙汗藥的湯汁。”
高牧聽得聲音都不淡定了,連撸兩下袖子:“我那麼大一個牧哥怎麼就落入敵手了呢?牧哥你撐住,我來——”
他來字喊到一半,被蘇以強制打斷,一手摁了回去。
蘇以摁頭分析道:“第一,你牧哥還活着,沒死,第二,伺機而動。”
高牧憋屈地蹲了回去。
院内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着。
村長掐了煙頭,拄着拐杖,借力站起了身:“準備好要許配的姑娘家跟信物了沒有?”
“有的有的,”老婆婆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紅色被褥,欣喜躍上眉梢,“這是老李的姑娘家出生時,用來包裹她的被褥。”
“行,一會兒下葬時将它與那位掩埋在一起。”
高牧聽得心髒撲通撲通的:“根據系統規則,會随機入棺……原來是手動入的嗎?”
“不,”蘇以道,“随機入棺的前提是玩家身上要有與地下亡魂能随之匹配的信物。”
高牧“哦”了一聲,感歎道:“原來如此。”
蘇以不知道他如此的是哪個原來,他隻知道村長家裡應該還有更深的秘密。
大門又緩緩地開了,老婆婆跟村長一前一後,一個在前面打燈帶路,一個在後面推着木闆車。
車上五花大綁的某位,不用開燈确認,高牧也能憑借感覺一眼認出這就是他口中的那位,失蹤一天沒動靜的牧哥。
他們在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蘇以就隔着不遠的距離,确保自己能完全隐匿在黑暗中,借着郁郁蔥蔥的樹葉遮擋,一路暢通無阻的抵達墳地。
蘇以嗅見了熟悉的氣息,因為就在不久前,他還在此地與某位共度了和和美美的一晚。
村長打着手電,開始認認真真地翻找起來,一旦确認是哪個墓碑後,二話不說,拿着鐵鍬就開始撅墳。
在一旁觀望的高牧差點就要為倆人的敬業精神鼓掌了,可惜他不能,因為他可憐弱小又無助的一百八十斤大塊頭牧哥還跟個待宰的羔羊一樣被捆綁着。
蘇以掐着時間,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經開始起身上前去營救了。
都說夫妻搭配,幹活不累,他眼睜睜看着村長二位挖到了棺材,眼瞅着下一步就要撬開棺材闆了,再不救就真的要水靈靈地入葬了。
蘇以繞到了木闆車上,高牧在一旁觀望着打掩護,短刀實在鋒利,沒一會兒功夫,已經松綁完全。
姜牧撤了束縛,居然在車上還悠閑地翻了個身,高牧看着實在焦急,啪啪兩巴掌上去,終于還是将人給打醒了。
沒成想他這裡的動靜太大,吸引了還在挖坑勞作的村長夫妻兩人,姜牧揉着眼睛剛坐起一半,在高牧期待的目光下,一個鐵鍬迎頭而上,咣當一下,又把人水靈靈地砸了回去。
高牧:……
高牧已經笑不出來了,他有點擔心他哥的腦子是否還能正常使用。
姜牧被突入其來的一鐵鍬砸得腦子嗡嗡的,躺在木闆上,捂着腦袋靜等幾秒,好不容易暈厥感下去大半,更為頭疼的哭喪聲憑空出世。
高牧看着木闆上躺倒的他喊得慘絕人寰:“哥——你别走——沒有你,我怎麼活啊——”
姜牧聽不下去,一手撐着身下直起了身:“别叫,你哥我還活着呢。”
高牧淚眼婆娑:“哥,你的頭還能要嗎?”
姜牧:……
你要不還是閉嘴吧。
蘇以還沒出手,就見将要上臉的鐵鍬在半空左右晃了一下,村長一個沒拽住,自己摔了個狗啃泥不說,鐵鍬的棍棒部分就跟長了眼睛似的,直直落在了他張開的掌心裡。
麻醉劑能派得上用場,是麻醉劑的榮幸。
謝天謝地,到達旅館的時候,屋裡還亮着燈,不管怎麼說,人好歹沒跑是不是?
是夜,他們所認為的嚴肅卻顯得慈祥的老爺爺在椅子上數着一張張銀票:“給的挺不少啊,足足幾千塊呢。”
拐杖落在身側,他敲在地面上時,眼神朝向老婆婆還帶有陰翳:“婦人之仁,早知道我們就該迷暈綁了他們多敲詐幾筆了。”
老婆婆歎口氣:“他們也不容易啊,好好的倆孩子,怎麼想不開偏生跑有怪物出沒的野外呢。”
“他們找死又不幹你的事?”老爺爺吹胡子瞪眼,“盡管讓他們找呗。”
“再說你也知道原本待在叢林裡的那夥人的德行,走了也不肯安生,造就的怪物一個接一個,要不是我們身體裡被強迫安裝了消音芯片,怎麼也不能——”
門開得沒有一點預兆,尤其是老爺爺看見俞铮他們時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你們——你們怎麼可能還活着?”
“怎麼不能?”祁肆還是一貫不冷不熱的懶散,他很會給自己享受,一看茶爐上剛煮好的茶水,就撈來倒上了兩盞,一盞自己的,另外一盞是俞铮的。
“你收了我這麼多錢,多喝你兩盞茶,不過分吧?”
老爺爺此刻已經俨然變成了一根繃緊的弦:“你們到底想知道什麼?”
“真相。”祁肆一盞茶喝完,不知從哪抽出來兩張白紙擺在桌子上,“既然不能說,那寫下來,總能行了吧?”
老婆婆搖頭,不是她不想:“有怪物——”
再次聽見這個借口的祁肆直接笑出聲來:“打哪來的怪物?你們不是說,他們已經搬走了嗎?”
老婆婆苦笑:“當然不是那個,用來——”
她接下來的話全被消音處理過,祁肆卻通過口型,接出來她的下半句話。
“監視我們的怪物。”
“多少?你們知道嗎?”
老婆婆還沒有開口,老爺爺卻開始大叫起來:“你們走!你們走!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真的嗎?”祁肆抱臂緩緩靠近,“你不知道消聲芯片的真相……還是不知道實驗室的那夥人?”
老婆婆張了張口,沒有一點聲音,祁肆卻知道,她說出口的前四個字,是“消聲芯片”。
那麼事情就有眉目了。
在一旁觀望良久的俞铮也發現了,他搬來一張凳子坐過來,正好跟老爺爺面對面。
“我挺在意一件事情。”
肩膀壓過來的重量讓老爺爺的聲音抖動不已,汗珠已經往下滾了,“什……什麼?”
“你的說話詞彙,”俞铮說,“為什麼有些詞,老婆婆她說不得,你就說得。”
老爺爺蹬腿兩下,本想脫離掌控,就被這一句詢問的話,當場愣在了原地。
俞铮還在步步緊逼:“這,你不該解釋一下嗎?”
迎上來的,是一具泛着寒光的刀刃,被俞铮輕易奪過握在手裡後,老爺爺已經靠在椅背上,再也動彈不得一下了。
祁肆伸手看了看:“他牙齒裡藏有毒藥,一旦咬破,即刻見效。”
手指往下探了探,他又揭開一張人皮面具下來,面具底下,是一張早已被藥物腐蝕的,已經看不清面容的臉。
老婆婆跪坐在地上,眼淚已經下來了。
“不用勸我……不用勸我……我知道的……那麼些年了……”
她在白紙上,又寫下了另外一個故事。
我和他是在鄉裡認識的,我是城裡的小姐,他是鄉下的無名小卒。
本該是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事情的起因發生在一場車禍。
她當然不似影視小說劇情裡演繹的,失去了記憶,不過她失了一對愛她的父母,那時才不過十歲,她受了很嚴重的傷,是被附近的村民,生生冒着車身馬上要爆炸的風險,從死神手中奪回的她這一條命。
所以她感恩救她的村民,也感謝他們一同湊齊将她送進醫院救治的醫療費。
當然,如果這一切的前提不是看在她是如今丈夫的未過門媳婦的面子上的話,他們之間的緣分,沒準更深厚一些。
就因為當初他将她從車窗裡撈出來後,被随後的爆炸劃破相的半張臉,村民們就争着吵着要她報恩,怎麼個報法呢?以身相許。
本來他家是不太同意的,因為他們早就給他相中了一個媳婦,那姑娘不比她漂亮,但是極有眼色,讨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