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妙坐在地上,雙目呆滞地望着那塊恐怖的公告牌,渾身顫抖得幾乎能看見殘影。
地中海大叔神情恍惚,嘴角一彎一彎的,竟然像是精神吓出了問題,開始傻傻的發笑了。
直播間内也是一片吱哇亂叫。
實在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令人猝不及防了。
明明前一秒少年還好好站在那裡為發現線索而高興,下一秒居然會被怎麼看都不可能是活物的公告牌給吞進去嚼碎吃了!
偏偏那時候整個副本世界都變成了一片漆黑,恢複正常的一瞬間就是這副恐怖怪誕的血腥場面。
前後對比過于強烈,很難不讓人精神受到創傷。有的時候,精神受到傷害遠比身體受傷還要嚴重得多。
[說出去誰信啊,一塊公告牌都能吃人了???]
[這真是我看過最詭異的副本,殺玩家好像根本不需要條件,其他副本的NPC殺人還得引導玩家觸發死亡禁忌呢]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覺得吧,它殺玩家的條件應該是……他親口說出了要殺死齊斯這件事。]
計劃殺掉齊斯的玩家已經死去,這條彈幕也因此非常順利地發了出來。
齊斯挑了下眉毛,低頭看向坐在地上發抖的張妙,開口問道:“張妙,剛才你和他站在一起,他為什麼要殺我?”
他嘴裡還含着糖果,說話聲略顯古怪。
張妙渾身一震,強烈的求生欲讓她因驚恐而喪失的理智迅速回籠。
極度的恐懼排山倒海般侵襲而來,使她轉瞬間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就好像……整個天都在朝自己身上壓過來。
張妙面如死灰,顫抖着慢慢擡起頭,透過眼中積蓄的淚水,隻看見自己面前站着一道模糊的人影。
齊斯穿着一套淺色衣物,乍看之下,糊成一團的白色身影仿佛散發着柔和的微光——竟像極了西方神話中所描畫的天使。
然而,此刻張妙比誰都更清楚的知道,眼前這人簡直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鬼。
他甚至什麼都不用做,隻要這樣站在那裡笑一笑……對他懷有惡意的人就會自己去死。
張妙用盡了一切力氣,終于艱難地吐出幾個變了調的字來:“我……我不知道……真的……”
她眨了一下眼,淚水終于滾落下來,視線也随之清晰了不少。
她看見,五官俊美的男人微微彎腰站在自己面前,嘴角揚起一抹輕松且開心的笑,對她說道:“别哭呀,我相信你,你一直對我很好,一定不會騙我的。”
他的右側臉頰因為糖果鼓了起來,說話時一動一動的,像隻偷藏了食物的可愛小松鼠。
可張妙卻恐懼得無以複加,幾乎調動了全身的力量,才對他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齊斯向她伸出手來,一如既往的笑着:“我拉你起來。”
張妙咽了下口水,僵硬地伸出手去搭在了他的掌心裡。
肌膚相觸的一瞬間,她隻覺得那溫暖柔軟的觸感像死神在她臨死前賜予的最後一點溫柔。
難受得讓她差點兒幹嘔起來。
“嗝……”
忽然間,一道粘膩的打嗝聲響起,引得齊斯和張妙同時回頭望去。
——那塊公告牌好像吃飽了,巨大的嘴巴“噗”的吐出了一大口亂七八糟的混濁之物。
仔細看去,大量血迹中混着少年的衣服鞋襪和毛發,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白森森的骨頭,以及各種内髒。
剛剛把吐意憋回去的張妙終于忍不住了,“唔哇”一聲,吐了個幹幹淨淨。
然而,在她好不容易直起腰的那一刻,卻又看見那團亂糟糟的東西裡……有一些活物正在蠕動。
驚訝、迷茫,一臉懵逼。
張妙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整個人愣在原地,完全忘記了思考。
她看見——一段段長短不一的、血淋淋的腸子正從那堆血肉之間慢慢地爬出來。
齊斯在她身邊自言自語:“啊……小區裡又多了好多寵物。”
張妙的瞳孔縮了縮,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毫無預兆的渾身一軟,重重暈倒在地。
[我算是明白了,難怪副本任務裡說他們任務失敗會變成這裡的居民……]
[是啊,雖然隻是身體的一部分,但畢竟還“活着”,怎麼不算居民呢?]
[不行了,我得撤了,這個副本吊詭得讓人反胃……]
[真的,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讓人生理不适的副本。]
齊斯埋頭看着倒在自己眼前昏迷不醒的張妙,細碎的劉海下是一雙透着不解的眼睛。
他實在不明白,這種他從小到大司空見慣的事情到底有什麼可怕的?
為什麼不論是這些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還是他從來沒看見的那些“觀衆”,都好像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一陣滾輪聲漸漸接近。
陽光小區的清潔工穿着防水工作服,推着髒污得看不出本來顔色的垃圾車,不緊不慢地來到了這裡。
公告牌上鮮血淋漓的大嘴發出幾道餍足的笑,随即閉合起來,唇縫漸漸消失,又變回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