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顯然讓他突然恢複了理智,他用力搖着頭,恐慌不已地喊道:“不、不……她不是人…他們都不是人!她不是我奶奶…他們全都死了!兩年前就死光了啊!!!救命、救命,我要逃…逃出去……”
說着他手腳并用地想要爬走,卻被齊斯一把拉住。
齊斯将他拽到面前,對着他蒼老的臉露出一個燦爛無害的微笑:“告訴我兩年前發生了什麼我就幫你逃走,否則我就帶你去見你奶奶哦。”
丁仁渾身猛地一抖,刹那間周圍的空氣裡就擴散出濃烈的尿騷味。
齊斯低頭掃了一眼——他竟然被這一句話給吓尿了。
“我告訴你,我什麼都告訴你……”本該年紀輕輕的丁仁卻發出極其蒼老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齊斯在他這裡聽說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兩年前,一位僧人帶着一個徒弟、牽着一匹白馬來到了鎮上。
正如老鎮長所描述,僧人逢人就問别人有沒有見過他的徒弟。
——但不是“三個”,是“兩個”。
他總是彬彬有禮的說:“施主,可曾見過我那兩個徒弟?”
而他身邊的徒弟則陰沉沉的跟在後面,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隻是每當有人靠近或者詢問白馬身上那兩隻木箱時,這位徒弟就會舉起功夫棍,特别警惕地靠過去把東西保護起來。
僧人則笑着說:“正是貧僧與徒弟們取得的六百五十七部大乘佛法。”
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那麼小兩隻箱子不可能裝得下好幾百部佛經。
再加上徒弟總是非常緊張箱子,就更讓人懷疑其中究竟藏着什麼寶貝了。
其他鎮民倒是沒怎麼樣,但丁仁和陸甲這樣的小混混卻起了心思。
二人商量好了,先由丁仁過去假裝盜竊、實則故意引開那個看上去不太好對付的徒弟,再由躲在暗處的陸甲趁機過去偷走木箱。
計劃大緻上進行得很順利。
直到——被那徒弟按在牆角的丁仁聽見遠處傳來了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
徒弟臉色一變,放開他火速趕了過去。
對方那時的速度簡直像是在飛,等丁仁喘着氣跑到現場時……陸甲已經變成了一灘血淋淋的爛肉,一條粘膩粗長的觸手就絞在他的喉嚨上。
觸手的尾部連接着那個徒弟的左臉。
他陰沉沉的站在屍體旁,觸手唰的一下縮回去,融進血肉裡,讓他恢複成了正常人的模樣。
那兩隻木箱就倒在旁邊,月光下,丁仁清清楚楚的看到其中各掉出了一顆人頭——兩顆人頭都光秃秃的沒有頭發,明顯是和尚。
而那四處尋找徒弟的僧人也倒在一旁,不知是死是活。
丁仁吓得捂住嘴巴落荒而逃,唯恐被那徒弟逮到,也怕鎮上的其他人會不小心透露自己的行蹤,于是一口氣跑出靈雲鎮,躲到了觀音廟裡去。
他在廟裡躲了将近一個月,見無事發生,才敢在一個深夜悄悄返回。
剛到鎮口,他就看見了獨自伫立在夜色中的陸甲。
——可對方明明應該早就死了,又怎麼會站在這裡?!
丁仁不敢靠近,小心地繞路回到自己家,叫醒了奶奶,詢問這段時間鎮上發生了什麼,那個僧人和他徒弟還在不在?
可他奶奶不答反問:“阿仁啊……你有沒有看到,木箱子裡到底裝了什麼?”
丁仁說:“是徒弟……和尚在找的兩個徒弟……在盒子裡。”
他話音未落,眼前的老人忽然掀開了一輩子都沒睜過的眼睛。
幾條觸手争先恐後地從裡面鑽出來,唰唰唰的朝丁仁席卷而來。
可似乎它們的能力有些不足——丁仁被這一幕驚吓得向後栽倒在了地上,它們的長度便不夠碰到他了。
他趕緊逃出鎮子,惶恐不安地回到了觀音廟。
後來他也悄悄回去過,隔得老遠就看見了鎮上那些外形恐怖的鎮民,再也不敢靠近。
“沒過幾天,我看見他們一起走到了觀音廟來……”
丁仁渾身發着抖,聲音嘶啞的對齊斯說:“我躲在那邊的菜地裡,看着那個徒弟領頭,帶着他們一個個走進廟裡參拜。”
齊斯重複:“徒弟領頭?”
丁仁不斷地點着頭确認:“就是那個徒弟。他帶着鎮上那些恐怖的人一起走進了廟子裡,讓他們跪在觀音像前面叩頭。我遠遠的看見了,每個人都磕了三個頭。”
然後少部分人渾渾噩噩的走了出來,大部分卻再也沒有露過面。
等到那個徒弟離開後,丁仁過去看了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明明有那麼多人沒出去的,可廟隻有這麼大一點,我不知道他們能藏到哪裡去。”
“隻是,”他擡頭看向昏黃的天空,“這天空一天天的越來越暗黃,好像糊了一層什麼東西,連太陽都看不見了。”
大概是因為精神受到的創傷太大,導緻他日漸蒼老,年紀輕輕的卻變得像個六十歲的老人。
并且他起初還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後來便徹底渾渾噩噩的沒了神智。
直到齊斯剛才一句話喚醒了他那些恐怖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