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靜梵非常确定這隻鬼正在狩獵。
世間惡鬼的形成因素極其之多,但結果都是一樣——它們隻想不斷殺人來填補修為,或者說殺戮的欲望。
這隻卻不同,使用幻覺失敗後,它反而變得更加安靜、沉默,可暗處無處不在的澎湃興奮情緒卻出賣了它。它正跻身于黑暗中用邪惡的眼窺伺,如同罪犯緊盯獨身女子行走小巷時。
既能察覺到若有若無的眼光,卻頭一次找不到鬼的精準位置,就如白天,完全感覺不到。
總而言之,這是一隻聰明又愚蠢的鬼。
它想狩獵他們,她也想狩獵它!
月光穿過天花闆的透明玻璃灑下來,沒開燈的商場大堂像是被一層冷白薄霧籠罩,擦得發亮的大理石磚面反射弧光,這裡安靜陰森得讓人頭皮發麻。
帝靜梵不動聲色環顧四周,不斷小幅度拱搡着鼻尖,試圖嗅出味道的來源。
這時,莫佑乾忽然擡高桌角,燃燒的火符瞬間照亮了空無一人的四周。
她撇過頭去,隻見幽幽火光浮在他俊秀的面孔上,拉長細密的眼睫陰影,顯得整個人似乎都在火裡,表情極不真切。
剛察覺到一絲莫名其妙的憤怒時,莫佑乾已經挪開桌腳,低下頭,非常頹喪地說:“我親愛的兩位姐,不是說要抄家夥嗎?我一個人頂在最前面,心裡慌得不行啊。”
火光隻能映亮一小片區域,帝靜梵以為他要動真格了,低眼一看,他兩腿都在瘋狂打顫。
“……”
良久,帝靜梵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向他,難以相信地反問:“你别告訴我你現在在怕,你可是這裡唯一一個男人。”
莫佑乾立刻朝帝靜梵和宗星移擠眉弄眼,并晃了晃斷手:“咱們誰跟誰,我現在是傷員,你們理應保護我。”
“無語。”宗星移沒忍住嘁了一聲,“就你剛才還說要拜把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吃飯時莫佑乾認為三人實力相當,以後不論任務執行如何都是同生入死的好朋友,非要拜把子,兩人覺得好玩,當時也就應了。他們交換了生日,一杯酒下肚,就此禮成。
結果……呵,男人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
眼看火符又要燒盡,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帝靜梵好險才忍住沒動手把兩人一起幹暈。
深吸一口氣,她終于看向像呆子一樣傻站着的宗星移,發出靈魂質問:“這裡你最厲害,還不抄家夥拿武器?朋友,拯救第四小隊的任務交給你了!”
宗星移:??
“我最厲害?”宗星移不可置信反指自己,眼神古怪掃過帝靜梵,“剛才把鬼團巴掉的是你。”
天呐!剛才他倆直接中招了,反而是她安然無恙好嗎!
……随便誇一句還當真了。
帝靜梵下手重且粗暴,決計不可能再動手,本就打算先渾水摸魚再看,幹脆雙手一擺,張口就來:“可是我師傅這脈隻教了我馭鬼秘術欸,我其他都不會。”
“知道什麼叫秘術不?就是一般的陰山派傳人善用招魂幡或招魂傘馭鬼,唯獨我派不一樣。我師祖金元一離開總派後流落各地,結合各地術法研究出一奇門技術,隻要一起念大力咒與金剛咒将陰鬼搓成小圓子然後吞服,鬼物修為凝聚丹田可形成藍條,等集滿九隻鬼物便可放一大招。”
“此術名九九歸一術!”
帝靜梵撒謊從不打草稿,她拉下臉,低眉垂眼故作哽咽:“星移姐姐别嫌棄我,那就等我再吃幾隻鬼叭!”
宗星移&莫佑乾:“……”
謝謝,你剛才吃鬼的時候表情可不是這樣的!!
宗星移被這長篇大論唬得一愣一愣,好久才反應過來,她遲鈍地撓撓頭:“哦,還真是秘術啊。不會影響身體嗎?”
莫佑乾也信了:“對啊,鬼物多陰,對身體不好吧?”
帝靜梵:“不會,我陰年陰月陰日生,恰巧是很好的宿體。而且大招放完就像氣球排氣,完全不會有殘餘。”
暗處的鬼:“…….”
這麼明顯的謊言真有傻子信嗎?
下一秒,兩人表情難掩驚訝,異口同聲道:“好厲害!”
暗處的鬼登時一個仰倒:“…………”
受不了了,它要砍死這三根本察覺不到恐怖氛圍的貨。
為了讓他倆徹底相信,帝靜梵特地撥動一下右腕的佛珠:“就算有殘餘也沒關系,這是師傅給我搞的法器,保一絲陽氣永遠不被清除。隻是這是我門派秘術,剛才救你們才施展,相信你們也能感覺到這術法很bug,所以煩請你們保密。”
兩人其實早就對這串佛珠非常好奇了。
小而圓的珠子表面刻滿經文不說,字體還特别繁雜難認,似乎并不是現在的字體,他們一度以為是闵清流師門給的某類攻擊性法器,沒想到原來隻是個吊陽氣的玩意。
看來秘術強歸強,也有隐患啊,莫佑乾一臉認真,重重點頭:“放心吧,我一定保密!”
“我也是。”宗星移剛被叫了一聲姐得意得不行,她立即摸出一直随身攜帶的五帝錢,腕間系着的紅線随咒語無風自動,即刻組成一把七星寶劍。
五帝錢,内方外圓,可聚财亦可化煞,是除龍虎山的天師錢外,最常用的錢币類法器。
宗星移手持寶劍,眼中精光湛湛:“不管怎麼說今天算我們第七小隊首次出任務,以後就是同生共死的好朋友,姐給你保密!姐保護你!”
啪啪啪三聲,帝靜梵鄭重地鼓掌:“有你們做隊友,我真的三生有幸。”
但還沒等宗星移回答,莫佑乾蓦地發出一聲短促慌亂的驚叫聲:“那是什麼!”
他拿着桌腿的手慌忙往後退,指向空空如也的大堂地面中央。
火符紅光幽幽浮動間,那裡有一道人形黑痕,像是有人曾奮力往外爬行卻仍被大火吞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