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茸搖了搖頭,将那些揮之不去的想法統統從腦海中甩出。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到底是誰救了自己、誰推了自己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關鍵的是,為什麼那個救自己的人,手心裡也會有一顆紅痣。
那枚紅痣的位置,她絕對不會認錯。
到底是湊巧,還是另有隐情?
這個問題徹底霸占了單茸的大腦,她想得太過入神,以至于春華都瞧出了不對勁來。
“小姐,可是還有什麼顧慮嗎?”
聞言,單茸略微搖頭:“春華,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
等到屋内隻剩下她一人,她終于能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了。
她想到了五百年前的自己,想到了那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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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單茸做妖怪以來,認識的第一個人類,也是唯一一個朋友。
自那之後,妖界便出了法令,人與妖不能互通,即便是交友,也是要被妖怪管理局抓走的。
彼時的單茸尚且年幼,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心大,膽子也大,剛剛能修出人形,便立刻要化身成人,從湖中偷偷溜出來,漫山遍野地玩。
直到玩累了,她就在湖邊理理雲鬓,獨自臭美。
單茸化形的模樣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少女,身上的衣裝頭飾都是學着來廟中禮佛的女子變出來的。
隻是走起路來還不太熟練,多走上幾步便是東倒西歪的,看着危險,卻也有幾分靈動俏皮。
日頭已然漸西了,未時的和尚都在後院念經,單茸便也循着聲音往後院走。
上山禮佛的人大多是在上午前來,下午的佛寺一向是安靜的,她一路走來沒碰見什麼人,行事自然愈發大膽起來。
樂極生悲,眼看着就要走到後院的單茸,轉角便與來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誰!”
還不适應雙腳走路的小錦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重心,整個人直接向後倒去,結結實實地摔了好一下。
她一時間有些生氣,擡頭向與她相撞的人看去,甚至在想這人怎麼都不拉她一下的,害她好沒臉。
“施主,實在抱歉,是小僧莽撞了。”
……聲音還怪好聽的。
單茸對上那人澄澈的雙眼,滿含着歉疚,卻又礙于自己佛門弟子的身份,不敢直接上手來拉單茸。
來人眼瞧着是個和單茸差不多大的少年,眼睛生得好看,模樣也長得清俊柔和,大約是受佛經熏陶久了,身上都沾着幾分檀香。
就算是個光頭,單茸心裡的怨氣也散去了大半。
“你可真好看。”小錦鯉才不知道什麼是矜持,她做事向來随心所欲,想做的事便要去做,看到好看的人也想去誇。如今驟然見了個這麼好看的小和尚,當然是心裡喜歡,要奔着把人誇得面紅耳赤去的。
小和尚顯然上了當,他應當是很少見到女子,更何況是單茸這樣大膽的,臉紅到了耳根,後退一步,雙手合十道:“施主,請自重。”
“施主?是在叫我嗎?”單茸歪了歪腦袋,有點不理解,“可是我不叫施主呀,你叫我小魚兒好不好?你呢,你叫什麼?”
小和尚低着頭,滿心念着非禮勿視,見單茸還坐在地上,心中糾結了好久要不要伸手将她拉起來。
正在踟蹰之間,乍一聽單茸這樣問他,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便道:“貧僧渡之。”
“渡之?名字也好聽,”小姑娘又誇了一句,沒再讓渡之為難,自己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沖着小和尚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來,“我知道啦。不過你不要告訴别人見過我哦,當然啦,我也不會說你偷偷溜出佛堂的!”
渡之一愣,随即才反應過來“溜出佛堂”是什麼意思。眼下正是僧人們念經修行的時間,大約這位小姑娘是将他當做了偷懶的小僧,自顧自地要為他遮掩罷了。
不過渡之這一趟出來,倒并非是為了躲懶,而是奉師父之命,去寺外接待一位貴客。這些和面前這位小姑娘解釋也沒什麼用,總歸二人之間是萍水相逢的緣分,再多一點恐怕要介入他人因果了。
因此渡之将錯就錯,什麼也沒說,隻是面目帶笑,再次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