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就更讓單茸頭疼了。
那枚骨哨到底對李書景而言意味着什麼,單茸不得而知,但作為曾經的江湖俠士,他未免也太小氣了點,好歹給我個補救的方法呀!
單茸一邊暗暗抱怨,一邊三心二意地從雲梯上下去。
大概是做魚久了,做人還是有些四體不勤,平日裡跟着李書景練個功都費勁,更别說爬上爬下這樣本就不擅長的動作了。
她一手提着長裙,一手還要将自己攀在雲梯上,實在有些手忙腳亂,更别說自己根本看不見腳下到底應該踩哪一步——
等等怎麼沒踩到?!
單茸條件反射要去抓面前的木梯,指尖卻隻能堪堪擦過一節打磨得光滑的階面,随後整個人重心不穩地仰倒,眼看着是要背朝大地魚生重開了。
“小姐!”春華急切喊道,可也隻能在原地幹着急,她不敢放開手中的梯子,生怕木雲梯倒下後會給單茸造成二次傷害。
而單茸仰面朝天,什麼也做不了。
今日天氣不錯,天空一如既往地澄澈着,單茸從前無數次地見過這樣湛藍的天。
如果運氣好的話,大概能直接摔死,雖然看上去有些窩囊,但好在不會再受劇情和系統帶給她的磨難。
重開也沒什麼不好,但如果運氣不好,一不小心殘廢,或者變成植物人……
單茸沒由來地生出了一股求生欲,可就如同上次墜崖、上上次落水時一樣,她的努力在浩瀚無垠的劇情線下,顯得微不足道。
忽然,有什麼東西接住了單茸下落的身體,令她落地時絲毫沒有痛覺,隻是巨大的沖擊令她眼前一花,一時間站不起身來。
見單茸落了地,春華趕緊叫人将雲梯撤開了,第一時間将單茸從地上扶了起來,“小姐可有哪裡受傷?您真的要吓死奴婢了!好在……”
單茸晃了晃腦袋,以為春華不好當着下人的面叫李書景的名字,嘴裡嘟囔道:“算你有良心,李書景我告訴你這次你道歉也……”
不對。
如果是李書景,第一反應應該是先對她不顧自身安危的行為冷嘲熱諷一番。
單茸立刻嘴上刹住了話頭,滿目震驚地擡眼去看眼前的人,等看清那張正吃着痛的臉後,連驚叫都顧不上了。
“快去找大夫來,”單茸伸手扶着面前的人,眼淚比說出口的話還要快一步,“我阿弟受傷了!”
擁縛禮正緊咬着牙,忍着手臂上一陣陣傳來的劇痛,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
他剛從換藥的藥堂回來,聽仆人說阿姐要為他添置衣物,所以特意前來道謝。
沒成想甫一入院,便看見了從房頂上跌下來的單茸,一時間連遲疑都消去了幾分,飛身便撲向了她落下來的地方。
好在,擁縛禮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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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匆匆來看過診之後,自是吹胡子瞪眼地數落了兩姐弟一通。
一個不顧惜自己體弱,堅持要上房頂,說什麼看風景,結果害得另一個為了接她,生生被壓斷了一條右臂。
醫者父母心,這都什麼事!
單茸眼淚一掉出來便沒了停勢,讓春華送大夫出府時都抽抽嗒嗒的,老頭子看着單小姐這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麼,擺了擺手告辭了。
圍在小姐身邊的下人們盡數散去,單茸看着擁縛禮被大夫固定了夾闆的手臂,又是一陣洶湧的淚花。
雖說大夫交代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一個月後便能去闆了,可單茸左瞧右瞧,還是覺得不放心。
擁縛禮已經疼過勁了,看着單茸止不住的眼淚有些無奈。
他用左手掏出一張手帕,遞到單茸眼下,“分明是我受傷,阿姐哭什麼?”
哭什麼,哭我小魚兒命苦。
單茸都要哭得倒氣了,滿腦子想着單逢時下朝了自己該如何跟他交代。
明明擁縛禮上一輪傷還沒好全,如今又添了一輪更嚴重的,續杯也不是這麼續吧!
她毫不客氣地接過手帕,抽噎道:“你怎麼這麼沖動啊,救我做什麼?”
擁縛禮一頭霧水,這話從何說起?
他解釋:“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看着阿姐摔在地上吧,摔壞了怎麼辦?”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可這已經是第幾回了?
落水、劍傷、墜崖,算上今日,自己已經受了擁縛禮四次示好了。
在單茸對原書的印象裡,擁縛禮的這些行為隻是出于想要利用原主,不得不付出的一點代價。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她也應該警惕他的動機。
單茸想。
隻是擁縛禮設計她,當真需要一次次賭上自己的命嗎?
明明他比原主都要小上一些,無論是從年齡上,還是如今二人的關系上,他都不占上風。
已經有那麼多人想要他的命了,偏偏她才不該是那個恨他的人。
單茸的眼淚還在流,擁縛禮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擡手拭去了單茸為他落的淚,輕聲問道:“阿姐,你其實很讨厭我,對嗎?”
不是的。
如果她不知道後面的劇情,恐怕會一力否認擁縛禮的疑問。
但已經知道對方人生的底色,單茸又怎麼違心呢?
她不是在讨厭擁縛禮,隻是在懼怕這個人以後會将情意全然抛卻,從而造就她的死亡、單府的覆滅。
即便這個人有一雙這麼溫暖的手。
單茸抓住擁縛禮還停留在她臉頰的手,腦海中莫名地想起了在落水時,擁縛禮朝她伸來的時候。
那隻手上似乎……
氣氛都到這裡了,她隔着朦胧的淚眼,将擁縛禮的掌心翻開,視線落下來,像是終于找到答案般歎了口氣。
他的掌心,果然有一顆痣,小小一點紅,暈在生命線上。
“擁縛禮,你的這顆痣,到底是哪裡來的呀?”
單茸甕聲甕氣地開口,她想到她的故友,想到佛堂前的袅袅禅煙。
那些記憶都很遠了,等的人早就被遺落在了她的前世。
任何人都不曾、也不會知道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