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忍耐後,潰如蟻堤隻是一瞬間的事。
看着他們撕破臉後破口大罵,互相斥責、互相折磨,她無比快意。
因此比起此刻所受的傷,似乎那時候的更加刻骨銘心。
何況那時是受人欺淩,此刻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
好不容易逃出荊棘林到了山腳下,洛息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小洛念連忙扶住她,這才發現她受傷。回首望向來路,竟然一地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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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念蹲下身,握住一抔黃土,順着指縫粒粒流下。
歲月能沖逝許多東西。這條蜿蜒着她母親血液的小路,終究還是什麼也不剩了。
“念念,你怎麼會認得這裡?”音如出聲。
此間除了季清禮,再無人知曉她的來曆。宗主音晖承了洛昭的請求,将洛念保護得很好。
洛念回神,站起身笑了笑,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曾經來過。”
即便她境界隻有祭符,也還是出過任務的。這裡離遠山城不算遠,洛念說來過,沒人懷疑。
洛念擡頭,看了看高聳入雲的山峰。在那之上,是她的家。
被接回照月宗後,她再也沒回來過,或許現在已經成廢墟了吧。
季清禮将她的神情盡數收入眼中,從袖中掏出一顆糖遞給她。洛念挑眉,接過來拆開放進口中。
後面三人環顧四周的環境,沒有發現端倪。
洛念收起自己的負面情緒,邊走邊回頭看了一眼。音如與嶽懷姜仍在警惕,時忘塵察覺到她的目光,擡頭與之對視。
她眯眼笑了一下,又轉了回去。
時忘塵:?
見三人沒有過多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洛念拉進了自己與季清禮間的距離。
先前季清禮清冷自持,從不與人為伴。說起來,這還是他首次和這麼多人一同下山。
嶽懷姜覺得他們關系生疏很正常。
無論是偶遇還是召開門内集議,兩人都隻是點過頭便去處理自己的事宜,誰又知道他們在無人之處獨處過無數日夜?
别人覺得他們是點頭之交,合情合理。
洛念倒是不介意他們之間的關系曝露于世,隻是怕師兄在意。她從未主動去表現這些,順其自然。
倒是師兄.......
之前是沒有機會讓别人知曉,如今呢?
她先前還以為師兄是故意藏着,如今看來也不像呀。
季清禮見她不時偷瞄自己,無奈地笑了:“有話就說。”
他主動挑起話頭,洛念順勢問出口: “師兄,你不打算藏了?”
“藏?”
“嗯。你先前......”
聲音戛然而止。
不止是洛念的,還有身後一直交流的嶽懷姜和音如的。
已經走出荊棘林,枝條柳翠,傘蓋如雲。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恰有一抹映在他眉眼。
長睫輕顫,眼底漾着一鴻水色。被映照成棕色的瞳孔像是剔透的瑪瑙,
季清禮伸手,拍掉了落在她發間的枯葉,又向下掐了掐她的臉。
嶽懷姜:“他幹嘛?!”
時忘塵:“哇哦。”
音如:......
時間靜止了幾秒,洛念瞪大雙眼,心神完全失去了平靜,隻能聽見他的低語:“本來也沒打算藏。”
氣氛旖旎,洛念正要開口,一聲脆響從耳邊響起。
原是嶽懷姜一個箭步上前拍掉了季清禮的手。
嶽懷姜摸了摸洛念的頭以做安撫,旋即側身将她擋在身後。她滿臉防備,向來沒心沒肺的臉上也出現了敵意:“季清禮,你做什麼?”
季清禮抱臂:“我做什麼了?”
“世人皆傳你是玦塵不染的聖人,我也敬你崇你。但你想要對念念下手,得先過我這一關才行。”
音如為人處世周全,不喜太過尖銳,嶽懷姜卻不同。從她當年挑翻落仙谷所有劍修并揚言自己是“天下第一劍”時,整個修仙界都對她的張揚有所耳聞。
這是直接把話挑明了。
音如蹙眉,正要上前勸勸,耳邊傳來紙袋的聲音。低頭看去,時忘塵不知從哪又掏出一包剝好的杏仁。
音如的臉上難得露出疑惑。
時忘塵拿起一顆丢進嘴裡,咧嘴一笑:“嘿,腰果先前吃完了,隻有杏仁了。你吃不?”
音如沉默地移開了目光,向後退了兩步,離他遠了些。
時忘塵自讨沒趣,收回手,嘟囔着:“自小就這個性子,沒意思。”
洛念從嶽懷姜身後探頭,饒有興緻地盯着他。季清禮一看就知道,她又幸災樂禍了。
他輕歎口氣:“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