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如想了想,還是将季清禮與洛念之事全盤托出。
說到前面時,音晖尚且鎮定自如。然而當聽到“洛念與季清禮已然生情”時,音晖表情霎時凝重起來。
說完後,音如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回音。
按照音晖的秉性,此刻應當又要扯一些“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的大道理了。然而出乎意料地,他隻是沉默片刻便轉了話鋒:“時忘塵那小子适應得如何?”
提起時忘塵,音如的話裡難得有了些自己的想法:“父親不必憂心他。任先生與父親交好,生前常來探望您,每次都有他作陪。論起照月宗,他或許還比懷姜更熟些。”
嶽懷姜原是散修,五年前才拜入宗門。剛入宗她便去了落仙谷,挑翻人家門派上下所有劍修并口出狂言,引起落仙谷主的強烈不滿,來找音晖要說法。
音晖當然不能滅自己志氣、漲他人威風了。于是避重就輕道:“弟子頑劣,望谷主見諒。”
落仙谷主聽出他的包庇之意,甩袖憤然離去。
聽音如提起嶽懷姜,音晖忽然想起當年,她挑翻落仙谷後便去了半虛城,找城主蕭都辭問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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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都辭有柄劍,名喚霭凝。
嶽懷姜是名副其實的劍癡,一生的熱血都給了劍。得知蕭都辭傳承了前任城主的劍術後,她特地磨練了許久,前去問劍。
那日是個晴天。
半虛城此名半虛,乃是因為坐落之處非實非虛,常人難覓。
傳聞其在東部,嶽懷姜一路向東禦劍而去,竟是直至無邊滄海映入眼簾都未曾尋到。
腳下是層層巨浪,嶽懷姜蹙眉沉思。半晌,她掐起駕雲訣穩站海面之上,黃泉劍飛回她的手中。
似是為了表達自己跋涉千裡無所獲的不滿,她挽了個劍花,洩憤般召起層層劍氣。劍氣裹挾着熱浪,順着水波層層漾至深處,滾燙的溫度激起魚兒,一時間魚躍于淵。
做完這些,她心中淤氣消散些許,收劍入鞘後哼了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一柄利劍劃過長空。
嶽懷姜迅速躲閃,長劍擦着她的右耳堪堪飛過。
脆響聲由遠至近,腳下寒冰呈大地幹涸狀迅速凝結。險些傷着她的長劍泛着冷意,微微顫動。
看出它将原路折返回去的動向,嶽懷姜來不及細想,一把握住了劍身。
本蠢蠢欲動的霭凝劍霎時靜止。
身後傳來柔和又有厚度的聲音:“姑娘,刀劍無情,小心啊。”
他的聲音夾雜着笑意,聽着散漫,像是不大正經。嶽懷姜聞聲回頭,微微睜大了雙眼。
海面之上,赫然出現了一座城池。
而那挂着“半虛城”長匾的城樓前,站立着青衣男子。
嶽懷姜挑眉,松開了握着劍的手。霭凝劍像受驚後見到父母的孩子,嗖地一下飛回那人身邊。
“你就是蕭都辭?”她微擡下颌,架足了氣勢。
“是。”
蕭都辭笑眯眯,讓嶽懷姜聯想到深山裡探着前爪的狐狸。
看着面前這人,她突然記起蕭都辭似乎從未出過半虛城,修真界關于他的傳聞少之又少。有人說他面目猙獰,有人說他面如谪仙,但無一例外,沒有人否定過他的實力。
以前不是沒人來半虛城找蕭都辭問過劍。
七重門門主收徒即墨染有柄孔明劍,一招可喚涅槃墨鳳,當算是名劍譜前十。
對戰一觸即發。無人能看清他們的動作,隻見天空黑如深淵,萬縷冰雹從天墜落,不過刹那,勝負已分——蕭都辭的劍尖點在即墨染心口。
即墨染甘拜下風,後變為刀修。
嶽懷姜是第二個前來找他問劍之人。
她拔劍出鞘,語氣傲然:“我有一劍,想請君閱之。”
蕭都辭凝視她片刻,忽然低笑出聲。待笑夠了,才緩緩開口:“姑娘,你手中劍,可叫黃泉?”
“不錯。”
聞言,蕭都辭搖了搖頭:“恕我不能出劍。”
嶽懷姜急了:“為何?”
蕭都辭滿臉笑意,深吸了一口氣,吊足了嶽懷姜的胃口。見她實在心焦,才揭曉答案:“我的霭凝與姑娘的黃泉,本是對佩劍。既是一對,并肩作戰,如今卻要鋒芒相對,成何體統。”
他說話時尾調輕輕上揚,不正經極了。
嶽懷姜覺得自己似乎被他挑逗了,耐心消失殆盡,腳尖輕點地,一躍而起。黃衣于風中狂舞,手中長劍瞬時燃起烈焰,迸發出刺眼白光。
蕭都辭定定站在原地,輕歎一聲,二指一擡:“劍起!”
霭凝出鞘,裹挾着無盡霜花。劍勢兇猛浩蕩,迎上嶽懷姜的劍氣後,兩方驟然消散。
嶽懷姜眼底泛起興奮:“再來!”
霭凝劍回到蕭都辭手中,銀光閃爍。蕭都辭有些意外:“你也想戰?”
回應他的是劇烈顫動的霭凝。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