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偏用蒼羽派舉例,無異于用針刺她心底傷疤。她面上不顯:“原來是這樣。”
話說到這般地步,洛念也反應過來了。恐怕尋找靈鹫隻是個幌子,召集能人異士來到七重門,進入靈池,感受混沌無極的威力才是真吧。
僅是為了昭告,那倒确實不必擔心出不去了。
洛念放下心來,忽然想起什麼,又問道:“這裡的幻境是因人而異的嗎?”
“我也不太清楚。”即墨染擡手,拍了拍身後的樹幹:“但這裡是我修煉的地方,樹上的這些刀痕應當都是我留下的。我猜,應當是根據人心所化。”
洛念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即墨染敏銳地捕捉到:“怎麼了?”
“沒什麼。”洛念心直口快:“我就是在想,方才如果我不叫住你,你還要繞幾圈。”
這裡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怎麼可能認不出這課梧桐樹?
即墨染故意裝作沒發覺在原地打轉,想要多和她獨處一會兒的小心思被戳破,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洛念移開目光,又問:“那你平常都是從哪個方向出去?”
“我先前帶你走的就是出去的方向。”
但還是出不去。
洛念忽然站起身:“再走一遍試試吧。”
即墨染疑惑。她聽完他的分析後分明已經不急着出去了,現在為何忽然急迫?
他不理解但照做,站起身,揚手示意洛念先行。
**
秦妧心中五谷雜陳,甚至有些捋不清其中緣由。
時忘塵在她的沉默中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可能性,試探着出聲:“你别告訴我,我現在就在混沌無極裡?”
秦妧:“......正是。”
“不是,那我為什麼.......”
他忽然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妧:“是你?”
秦妧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莫名心虛,避開了他的目光:“我也不知緣由。”
時忘塵簡直氣笑了:“我無語了。”
秦妧沉默。
時忘塵越想越氣,來回踱步着:“不是,我真是有點無語了啊。還有天理嗎這?”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鈴铛就跟着叮鈴鈴響。他氣得臉都漲紅了,單手叉腰指着四周大聲道:“混沌無極,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認個小偷為主,你有良心嗎!”
秦妧将頭埋得更低。
兩人所處的幻境遲緩了須臾,忽然開始劇烈震顫起來。巨大的撕扯感襲來,時忘塵感覺自己被飛起又落下,啪叽一聲,再睜開眼,發現自己墜入了粘膩的泥潭。
再看秦妧,也跟着一起被丢,渾身沾滿了紅泥。
混沌無極用行動表明了自己被罵的不滿,将他倆丢到了這個髒不拉幾的地方。
時忘塵徹底抓狂了:“啊啊啊啊!”
秦妧知道時忘塵喜潔,此時此刻定然崩潰到了極點。她連忙揮手運功,天旋地轉,兩人來到下一重幻境。
瀑布飛流直下,水珠四濺。兩人站在岸邊,秦妧默了片刻,指向水潭:“要不,你先洗洗?”
時忘塵已經有些雙眸渙散,聞言還是不忘嗆她句:“還以為是在五蘭鎮裝普通人的日子呢?”
在五蘭鎮時,他為了遷就秦妧,一改往日修士的生活習慣,每日陪她出海捕魚。本是可以辟谷的境界了,還要陪着她三餐,步行來回。
現在才知道,原來秦妧也在裝。
蠻搞笑的。
他掐了個清潔術往自己身上丢,沾滿泥濘的衣裳又回到原本整潔的模樣。
秦妧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方才說的話竟然還帶着從前的影子。本以為已将過往抛到腦後,沒想到再見到他這個人時,她自以為的改變其實從未改變。
她怔了一會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也在自己身上施下清潔術。
該說後悔嗎?
在離開他後,得到了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不該高興嗎?
他是散修,不出意外,他們此生都不會再見。她也從來沒有主動打聽過他的蹤迹,就當是她行迹卑劣,是她欠他的。
若有朝一日重逢,要殺要剮,皆随他願。
可這一天來得這樣突然。
除去斷開又被接上的肩骨,他唯一留給她的懲罰是他的恨。
這也是應該的。
但他說要混沌無極,她不能給,也給不了。
秦妧想,其實她根本就是個爛人吧。在得知混沌無極易主的時候,除去茫然無措之外,那一瞬間的慶幸,她想忽視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