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魚抽出手,摸了摸小音如的腦袋,不吝誇贊:“小音如這麼博學呀。”
小音如表情不變,頭卻微微擡高,驕傲極了。
皇甫魚看了看天色:“我們加快速度,不然趕不上啦。”
一大兩小加快步伐,匆匆朝着山上走去。不過半路,忽然有人出來攔住她們的去路。
皇甫魚下意識想要甩出袖中暗器,卻在看見來人身上的弟子服後生生止住動作。
那是外門弟子特有的服飾,身上用照月宗山上特有的靈氣編織成紋,是真是假一眼分明。
那弟子謙卑躬身,聲音顫抖,緊張又害怕:“夫人恕罪......是宗主讓我來尋您的!”
“哦?”皇甫魚有些詫異:“為何?”
音晖平易近人,就算是外門内資質最平平的弟子也會指點一二,從不擺架子。因此即便眼前之人是外門弟子,說出的話也是有可信度的。
隻是,若有急事,向來是音晖來尋她,鮮少有召她過去的情況。
弟子頭埋得更深:“能否與夫人進一步說話?”
皇甫魚心想或許與禁地有關,于是點頭,松開洛念與音如的手,跟着弟子走出幾步外。
弟子忽然擡手,洛念和音如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皇甫魚便已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照月宗的所有警戒嗡嗡作響。大地劇烈顫抖,無數高手朝着此間趕來,而洛念和音如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夜鬼,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空中劃過流星,色彩瑰麗,長久不散。
皇甫魚口中震撼而盛大的熒雨布滿天空,絢爛的熒光透過茂盛的枝葉灑在地上,照亮皇甫魚,和濺得四處是的血。
音如下意識護住洛念,單手結印,周身亮起小小的屏障。
夜鬼冷笑一聲,像是在嘲諷兩個孩子的無能和負隅頑抗。他甚至懶得擡手,隻一個眼神,便有極重的威壓自上而下,壓得她們動彈不得。
音如的屏障輕易便碎了,耳朵滴下鮮血,眼睛也流下血淚。
血的味道似乎刺激到了夜鬼,他有些興奮,猛地嗅了嗅,看向音如的眼神滿意而貪婪。然而視線掃過洛念時,眉頭卻一皺。
在他的境界壓制下,她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完好。可他确确實實沒有聞到除這對母女外第三種血的味道。
莫非......
他喃喃:“魂師後人......有趣。”
各處有不同靈力接近,他意識到自己耽誤的這點時間足以宗内各大高手趕來。他饒有興緻地看了兩個孩子一眼,轉身逃竄而去。
音如和洛念此後再強,現在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
洛念腿軟癱倒在地,音如稍強些,踉跄着跪倒皇甫魚身前,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卻又縮回。
她輕輕地戳了戳皇甫魚的手心,像曾經無數次那樣。
她們曾經約定好,争吵過後,隻要上前戳戳對方的手心便算是服軟。
然而這一次,皇甫魚不會再回應她了。
音如愣怔半晌,顫着手,向皇甫魚的鼻息探去。
什麼都沒有,死氣沉沉。
音如眨了眨眼,什麼情緒都感覺不到,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她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嘴唇蠕動多次才發出聲音,聽不出情緒:“娘。”
無人回應。
不會有人回應的。
八歲的洛念無助地看着這一幕。
剛被接到照月宗的時候,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義。她隻知道,父親同自己告了别,而母親将自己送到山下後轉身回去,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以前也是這樣的,她不常見到父親,因為父親很忙。
或許這一次,是母親和父親一起去忙了。
後來她漸漸意識到,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修真界人人修仙,但終歸是人。生老病死,一個都逃不過。
起死回生,那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失去,離開,不會再回來,不能再見面。
這些詞拼在一起,就是死亡。
而現在,洛念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死亡的含義。
死亡,是失去氣息,失去生命。
是鮮活的人變成冰冷而無法言語的屍體,是說出的話再也得不到回應。
師母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父母也是這樣死去的嗎?
洛念緩緩擡頭,熒雨正在散去。浮雲遊弋,山巅不化的塵雪流連。
時間一到,那邊将會迎來新的曙光,人間還是那個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