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繁珍葬禮那天,院落裡的櫻花悄然盛開。
如此料峭時節,忽如一夜春風來,粉黛爛漫徐風搖曳裡,不見舊人。
陳真一夜間白了半頭黑發,肉眼可見的衰老。
溫白卻淡定的沒掉一滴淚。
她溫柔微笑着像傅揚緻謝,新海邊,如果沒有他的早日安排,一切不會那麼順利。
她穿着黑衣,笑着向白繁珍的寥寥友人緻謝,拉住哭的傷心怪罪自己不知内情的溫釉岚,時不時還去給陳嬌嬌送飯。
她從舊時光裡蛻變,褪去驕傲任性蠻橫,變成溫柔懂事,恬靜知禮的樣子。
但這一切在岑旭飛奔而來時,打碎了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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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旭直到白繁珍火化的那天才匆匆趕來。
他猩紅着眼,呆呆站在門口,生出怯意,不敢靠近。
溫白沒看到岑旭,隻盯着陳真排隊的地方和不遠處的傳來熾熱溫度的火化室,喃喃念叨着。
“媽媽怕燙,她會疼的。”
傅揚給她肩膀披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溫白回過頭沖他點頭言謝,眼眸彎彎卻不見笑意,像個機器。
直到岑旭踉跄走來,紅着眼眶垂頭站在溫白面前,溫白才站起來,像看陌生人一樣看他。
“你怎麼才來?”
“你還來幹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岑旭踉跄後退兩步,又站住,一直垂着頭,看不清表情。
溫白繼續上前使勁兒推他,一次比一次狠勁兒。
“你來幹什麼啊?”
“你别來啊!你來幹什麼!”
心口像有座圍城的牆出現缺口,隐藏很好的堆積着的情緒,此刻劇烈震動似山洪泥石流般熊熊滑落。
“第幾天了,你還知道來?!”
“你别來啊!”
“我們和你有什麼關系!”
她像怄氣上了勁兒,拼命舉起手撕打着他。岑旭也不躲,就這麼任由她劈頭蓋臉的打,眼鏡被啪一巴掌甩出好遠。
她心裡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此刻彙成滾滾洪流,傾瀉噴湧。
溫白雙手揪住岑旭胸口的衣服,把頭抵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我沒有媽媽了!也沒有爸爸了!”
“我什麼都沒有了...”
她緊緊揪住岑旭胸口的衣服,幾乎把它拽變形,不斷放聲大哭。
“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怎麼才來...”
“你怎麼才來......”
在這樣一個環境裡,人來來往往,見怪不怪的扭頭瞥一眼又快速離開,仿佛司空見慣。
岑旭伸出雙臂,緊緊抱住溫白,眼眶紅的似要滴血。
“隻剩我倆了。”
他嗓音哽咽着,像無數委屈湧喉終又艱難咽下,隻默默發着狠勁回複。
“我也,隻有你了。”
她肩膀上薄薄的衣服早在推搡岑旭時就掉落在座位上.
傅揚輕輕拾起它,握在手裡,擡頭看不遠處相擁而泣的兩人,默默調頭離開。
之後的事,岑旭全程陪伴着她,然後夜裡,他把溫白送回家,不放心的在隔壁住了一夜。
第二天離開前,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密碼鎖,然後設置了新密碼。
溫白請了一周的假。
她把自己關在卧室裡,鑽在被窩裡發呆。
第七天,陳嬌嬌給她打來電話,說陳真因酗酒不慎摔傷骨折,希望她來看看。
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院子旁,溫白模糊想起白繁珍曾不顧寒冷的在門口等她來,心裡浮起一層酸楚。
屋裡雜亂不堪,白繁珍的離去,這個家驟然失去主心骨般,灰蒙蒙、空落落。
溫白輕聲安撫焦躁不安的陳嬌嬌,對她說。
“叔叔工作中遇到些困難,頹廢幾天會好的,你要給他加油打氣。”
陳嬌嬌懵懂點頭,話音又轉。
“媽媽好久沒給我打電話了。”
溫白神情一滞,眼底的悲傷很快被笑意沖淡。
“媽媽在德國進修,很忙,和咱們有時差。她有空會回複你的。”
陳嬌嬌眼窩紅通通的,一向傲嬌任性的她此刻乖巧懂事極了,讓人心疼。
她又去看了看卧室裡的陳真,坐下陪他說了說話,約了個保潔上門。
陳真沒料到溫白會來,他本想放縱堕落,此刻又因溫白的到來而局促窘迫,臉上罕見的浮現表情。
“謝謝你,來看我。”
溫白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