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說完這話,雙手握緊水杯,垂眼盯着自己腳尖。楚馨把茶杯放在茶幾上,順着她的話繼續。
“淮之說,聽電影比拟聲還有意思。隻要對他視力恢複有幫助,定個專場隻給他演也沒什麼。”
然後語氣頗欣賞,像閑談家常般。
“岑汕的小兒子很不錯,年紀輕輕知道做公益,比老大強。”
溫白聽完她的話,稍稍松了口氣。
不是試探她的身份。
楚馨又跟溫白講了講和傅揚相處的注意事項,其中也隐晦的提到了注意關系距離。最後她拎起包,也沒說别的,踩着高跟鞋風一般消失了。
林叔這才出來,沖溫白抱歉一笑。
“夫人雖不是少爺親生母親,也對少爺很好,非要親自過來看看住的環境。”
溫白頓時想到岑旭跟他說的,傅揚被家裡人趕出來了。
這哪兒是被趕出來的樣子?!
還有,剛才她說,傅揚的病最近不太好?
林叔一眼看穿了溫白的擔憂,嘴角帶着不得已的苦衷,緘口再三,忍不住透漏了句。
“醫生說病情有反複的可能,但總體向好。還得麻煩溫小姐多費心,疏導他的心情。”
溫白聽完這話,想了想。
确實,她無法提供任何專業技術,隻是拟聲和聽電影,舒緩他的心情,讓他有個盼頭。
正說着,林叔手機響了,他看着消息,面色立馬嚴肅起來,告訴她傅揚來了。
溫白看着電梯顯示的數字從上到下,又從小到上,心裡開始忐忑。
雖然問不出什麼,可她就是覺得,傅揚的視力突然惡化,跟那天頭磕了有關。
電梯門緩緩打開,傅揚卻是坐在輪椅上被推了進來,他的雙手被白色紗布厚厚的纏繞包裹着,雙手像受了很嚴重的傷。
他眼底透着陰霾,發絲微淩亂垂落在眉宇間,一雙深邃傲然的眼底卻露出一抹紅和淡淡頹色倦意,眼皮緩緩阖住,像疲倦的旅人終于到家了。
溫白的心沒來由的驟然一疼,整個胸口像被擰揉成一團,呼吸都喘不上勁兒。
他瘦了。
傅揚就這麼被傭人推着進了屋,像一個堅硬易碎的雕塑。他的視力确實惡化了,溫白雖然站在他對面,他的眼卻無任何變化,甚至連眨眼都顯得機械生硬。
她的目光随着那個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溫白緊緊攥拳,指節發白,緊緊抿着唇,把聲音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來。
“林叔...他不是說...去港區參加活動麼?”
幾位傭人陸續進屋照料,走廊遠處的燈忽然熄滅,隻有客廳幾盞明滅可見的燈,亮着幽微的光。
林叔的歎息幾乎快要融化到黑影裡。
他的聲音鄭重而滄桑。
“溫小姐,我雖然不知道您和少爺究竟是什麼關系。也問不出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少爺最近又什麼都看不見了。”
溫白聽到這話,心髒狠狠震動一下,快要站不住了,後退了兩步。
“我本不該多嘴,但少爺執意要搬出來住,執意要搬到這裡,我猜,他是想見你。”
溫白搖頭,不願承認林叔說的話。
傅揚為什麼和岑旭編造謊言來這裡住,傅揚為什麼執意出來,這裡到底為什麼對他這麼重要。
傅揚的母親甚至不惜親自跑一趟這裡。
原因是什麼?
溫白心裡隐隐有個答案。
或許傅揚早已知曉她的身份,早已看穿她是誰。也許在更早,從兩人直播間偶遇,加上微信好友開始,一切早有端際。
溫白心忐忑不安地跳動着,腦海不由自主的想到這個答案。
因為她。
林叔的話音繼續在耳邊響起,帶着長者的踏實穩重感,像穿透黑暗裡的一束亮光,照亮了溫白眼前困惑的路。
“少爺是個很要強的性子,從未依賴過誰,也從沒輸給過任何一次困難。”
“但這一關,對他而言,太難。”
溫白眼眶微微濕潤,這一瞬間,心裡的各種酸澀難受感蔓延四肢百骸後,忽而熱騰騰的化成一股力量在她胸口翻湧。
她忽然想要不顧一切的沖向他身邊。
再也不管腦海中的桎梏,兩人身份的差距,和這些年斷隔的距離鴻溝。
溫白對上林叔的視線,林叔聲音忽而變得很淡,像一壺陳韻悠遠的苦澀老茶。
“他需要你。”
一瞬間,溫白鼻子一酸,眼眶莫名流出溫熱的液體。她伸手擦了擦臉,努力吞咽下喉中的酸澀,聲音幹啞。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一如那堅定的目光,投向走廊處那扇即将阖住,卻仍殘留一絲縫隙的門口。
門縫将屋裡黯淡的燈光透出一抹細長的線條,溫白踩着堅定的步子,向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