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繁雲實在覺得滑稽。
一隻困獸而已,他的自信來得荒謬。
“六殿下,您該不會覺得我們修道之人蠢鈍如豬、絲毫不通人性吧。
你和三皇子争權,有千萬個地方可以動手,卻偏偏選中玄光宗的山門。不就是想借着試劍大會人多手雜,方便借機脫身嗎?”
寂繁雲毫不躲閃,冷冽的目光步步緊逼。
裴見酩的神色尴尬一瞬,僞裝的熱切在這樣的對峙中慢慢冷下來。
“守擂台的規矩你早就知道,所以隐在周圍,看準時機在最後時刻殊死一搏。
奪權失敗、被人追殺,借機進入玄光宗是你唯一保命的辦法。”
寂繁雲蹲下來,平視着他的眼睛。
腰間的鈴铛又一次随風響起來,叮叮當當個不停。
“與其在這裡惺惺作态,還不如告訴我,是誰毀了你的根基,斷了你的靈脈,需不需要我幫你報仇?”
“你怎麼知道?!”
裴見酩瞪大了眼睛如遭雷擊,怔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隐藏十多年的秘密,就這樣被她輕巧揭開。
像是被剝去皮肉攤在日光之下,羞恥和詫異讓他無法呼吸。
寂繁雲勾着唇角看他,眼中卻有無盡風雪翻湧,刺骨的寒氣透出來,凍得他渾身僵硬。
滿意地欣賞他的狼狽,寂繁雲終于讓他露出了無措的神情。
繼續開口,寂繁雲俨然已是掌控者的姿态。
“自然是你的劍。劍身殘留的黑霧看似是靈氣所化,實則是你學的障眼法,混雜在淩厲的劍氣之中很難看出端倪。
畢竟沒人想得到,六皇子是個無法修仙煉氣的普通人。
不過你的障眼法确實精妙,若不是你傷的太重,恐怕我也看不出破綻。”
寂繁雲重新坐回去,手邊的清茶冒出氤氲的熱氣。
壓過裴見酩的感覺很是不錯,連帶着她胸口的憋悶都少了幾分。
“放心,對這種皇室秘辛我沒有什麼興趣,隻要六殿下你安安穩穩地待在玄光宗,别給我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些小事我自會幫你保密。”
像是審視獵物一般,她俯視着裴見酩。
清苦的茶香缭繞在鼻尖,寂繁雲卻對他的反應更感興趣。
每個細微的動作都一覽無餘,她細細品味着其中失控的複雜情緒。
“仙師自然對我的事沒興趣,到手的籌碼變成了甩不掉的麻煩,怪不得仙師如此暴躁,原來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冷哼着,裴見酩的戲谑帶着尖刺。
急了,看來自己是找對痛處了。
微微眯起眼睛,寂繁雲不怒反笑。
俯身遞上了手中的茶杯,她不想再拐彎抹角浪費口舌。
“我可以幫你查清是誰害你,作為回報,你也幫我個忙如何?”
滾燙的茶水飛濺,瓷杯被狠狠摔碎在地,裴見酩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
“誰說我不知道真相的?仙師還真是自以為是啊。”
一抹笑意漫上他的嘴角,蒙上血絲的眼睛終于露出了駭人的鋒芒。
“既然我進了玄光宗的山門,你們就該想想辦法助我重歸仙途才是,畢竟你要的東西,恐怕不止幫個小忙這麼簡單吧。”
神情一滞,寂繁雲顯然低估了他的貪心。
對于凡人而言,重塑根基無異于癡人說夢。
他開出這樣的條件,裴見酩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合作。
目光越來越冷,寂繁雲沒了糾纏的耐性。
既然談不攏,她不介意給他點教訓。
輕輕擡手,青光拔地而起化作千萬根細絲,纏繞着将裴見酩束縛起來。
方才裴見酩一直跪坐在地上,慌神間來不及躲避,被她反剪了雙手,捆成一個别扭的跪姿。
他的身體緊繃着,隻剩低垂的頭顱可以微微擺動。
“提醒一下,這裡沒有什麼六皇子,你,隻是我玄光宗的一階仙徒而已。根基盡毀,靈力全無,死在山中再正常不過了。”
垂了眸子不再看他,寂繁雲的指尖緩緩撫平衣擺處的褶皺。
那是剛剛裴見酩壓過的一截。
“換個說法吧,幫我,你活,不幫,你死。”
“惱什麼......我隻是說笑而已......”
咬緊了牙關,裴見酩第一次體會到受制于人的屈辱。
被捆縛的雙腿雙腳很快有了感覺,如同蟲蟻噬咬的麻痹感攀延上來。
背在身後的雙手牽動了胸前的傷口,燒灼着疼痛加重。
“救你性命,替你遮掩,幫你療傷,六皇子欠我的人情可是多得很呢。重塑根基的事情,不是不能想辦法,隻是你該學學這最重要的一課,尊師,重道。”
加了力氣,靈力化成的絲線幾乎勒進裴見酩的皮肉。
冰冷的窒息感再次包裹上來,裴見酩咬緊牙關掙紮着。
“仙師大恩無以為報,想要什麼不妨直說。”
“還算懂事嘛,不如,就先從回答我一個問題開始。”
眼下要查清幕後真兇,裴見酩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消息來源。
寂繁雲希望他能好好配合,這樣能省去不少麻煩。
“皇宮内的裴氏一族,有多少人到了無妄境?”
“除去快死的老東西,也有二十七八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