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苦苦支撐的裴見酩被困法陣,從四周裹上來的壓迫感漸漸變成痛苦。
血肉筋脈幾乎斷裂,裴見酩感覺自己快被這雙重的壓力碾碎。
運氣這東西可真是玄妙,早上還在感慨,連收二十多隻妖獸是自己撞大運,現在倒是要倒黴到連命都沒有了。
蛟龍攪動泥澤,巨大的聲響和臭氣讓他眼前發昏,就快要撐不住了。
手中的玄鐵劍刃很快有了裂紋,昏死邊緣的裴見酩依稀聽見了佩劍節節斷裂的聲響。
他突然有些擔心,連玄鐵劍都扛不住這壓力,若是自己被這妖蛟吞進肚子,是不是什麼都剩不下了。
那寂繁雲,還能找到自己嗎?
又在亂想了,難道還要指望隻相處了三個月的寂繁雲,讓她給自己收屍嗎?
古怪可笑的念頭冒出來,裴見酩嘔出一口鮮血。
突然,銀鈴震了起來。
清脆的鈴铛聲伴随着鳥鳴,一道耀眼青光将他包圍。
清涼的靈氣從周身流淌進來,疼痛的身軀如同置身泉水。
裴見酩清晰地感覺到,斷裂的筋脈血管正在一點點接續。
理智重回清明。
白羽玄鳥在他面前振翅,潔白的羽毛下隐隐若現的,是斑斓的玄色皮膚。
尾尖的火羽和它額頭上的赤紅印記交相輝映。
環繞的青色光芒夾雜鳴叫聲帶着震懾,妖蛟的力量全被隔絕在外。
這是寂繁雲的靈獸。
裴見酩怎麼也沒想到,她交給自己的,竟是催動她護身靈獸的鑰匙。
源源不斷的靈氣還在灌注進他的身體,裴見酩受損的身軀轉眼間全被治愈。
玄鳥回身向他垂眸示意,沉默注視着他的那雙淺灰眼瞳,像極了寂繁雲。
像是着了魔一樣,裴見酩走近些,伸手撫上了玄鳥的臉。
細軟的羽毛柔順溫熱,像是終于連通了神思。
這一刻,他聽懂了玄鳥的鳴叫。
“上來,我帶你出去。”
羽翼将他推到背上,玄鳥振翅騰空,鳥鳴聲帶着奪目青光震開金光法陣。
裴見酩終于自由,有了反擊之力。
妖蛟顯然還不打算放過送到嘴邊的獵物,它嘶吼着扭動身軀,背脊的尖銳鱗片化作劍雨向他們飛來。
眼見對抗不過,裴見酩丢出玄鐵劍吸引妖蛟的注意,趁機示意玄鳥調頭逃離。
可他的玄鐵劍早已遍布裂痕,堪堪擋下一擊後就徹底化作齑粉。
而翻轉閃避的玄鳥也無暇顧及裴見酩,他隻能緊緊抓住背羽,低低貼伏在玄鳥身上,努力不讓自己跌落。
銀鈴中的靈氣終于耗盡,玄鳥也在妖蛟的追擊中搖搖欲墜。
銳利的鱗片迎面攻來,玄鳥避閃不及,被劃傷了左翼。
悲鳴一聲,玄鳥身邊的青光散了大半,刺鼻的腥臭味再次襲來。
支撐不住的玄鳥向前跌落,呼嘯的風聲中,他們撞進一張藍色巨網。
寂繁雲來了。
狼狽的玄鳥被收進銀鈴,飛回了寂繁雲的腰間。
而藍網則穩穩接住了裴見酩,将他安放在泥濘的地面之上。
被護身術罩住的裴見酩再一次被困住,此刻也隻能透過藍色法陣的縫隙望向上方的戰場。
黑雲之下,寂繁雲和季雪正在與妖蛟過招。
銀色巨傘射出千百根鐵針,擊在妖蛟鱗片上撞出火花,季雪雙手結印,催動傘針飛舞,試圖将妖蛟困住。
碧穹化作劍網,限制着妖蛟的行動,寂繁雲淩于徹骨澤水面之上,耀眼藍光禦水而行,召出浪濤将妖蛟重重包圍。
四射的妖蛟鱗片盡數被碧穹擋回,一時間叮當作響、火光四濺。
被劍影傘針包圍的妖蛟突然向内蜷縮起來,暴露在外的蛇腹起伏鼓動着,連軟鱗都被高高頂起。
“不好,小心毒氣!”
意識到它在做什麼的寂繁雲大吼一聲。
妖蛟張開了血口,烏黑的濁氣夾雜着臭味噴薄而出,來不及躲閃的季雪被噴個正着,嗆咳着敗下陣來。
沒了主人的銀傘從半空墜落,連帶着那些鐵針一起落地。
失去傘陣的牽制,妖蛟卯足了力氣一甩,當啷一聲,碧穹劍就被打落到裴見酩眼前。
而寂繁雲則被蛇尾擊中,踉跄着退開三丈。
“寂繁雲!”
眼前的險境容不得思考,裴見酩幹脆打開腰間的藥瓶,将其中藥粉盡數灑出。
幻術交織着鎮魂符咒向着妖蛟攻去,它甩動身軀的幅度漸漸小了不少。
就連那雙血紅的眼睛,也逐漸蒙上霧影。
“寂繁雲,快撤了護身術,讓我幫你!”
裴見酩一邊施展幻術,一邊對着獨自支撐的寂繁雲大吼。
季雪已經被毒暈在一旁,隻靠寂繁雲一人是絕對打不過這妖蛟的。
退到水邊的寂繁雲也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方才的毒氣她也吸入不少。
此刻胸口的灼痛随着呼吸越來越強烈,握劍的右手也開始顫抖。
趁着妖蛟受幻術牽制,寂繁雲趕緊回過頭,跑去查看季雪的狀況。
她呼吸淺慢,面色烏青,短時間内肯定無法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