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滿了雜物的院落正中,一個不大的木桌有些歪斜,一鍋清粥一盆雜菜已經占得滿滿當當。
吳嬸躬身分着粥,嘴裡還不忘跟他們閑聊。
“雲姑娘,你們是從何處來的,怎麼走到我們這偏僻地方?”
“我們原是在廣風山附近讨生活的,做些生意也勉強能溫飽。誰承想出了異獸的事,好不容易搭起來的買賣也毀了。”
“怎麼?廣風山也出了異獸?”
吳嬸手裡的動作停下來,緊盯着他們滿眼狐疑。
裴見酩趕緊附和起來,撇了嘴皺了眉,倒真像是深受其害。
“是呀,那怪物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兇殘得很。”
“廣風山不是玄光宗的地界嗎?他們也管不了那些怪物嗎?”
“管,那些仙師下山又是擺陣又是念咒的,抓了四五隻怪物回去,可半路上又跑了。”
寂繁雲還記着天烏宗鎮妖疏漏的事,故意就着他們的錯處編了個謊。
“這些仙門,果然都一樣。”
吳嬸念叨着咬了牙,眼神也狠起來。
寂繁雲二人對視一眼,注意到了她的古怪。
“不說了不說了,快吃飯吧,粥都要涼了。”
吳嬸換了笑容親切地招呼着,仿佛剛才的對話根本就沒發生。
桌旁隻有窄小的木凳,裴見酩勉強坐下,腿隻能緊緊蜷起來。
看到他别扭的局促坐姿,寂繁雲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餘出些舒展雙腿的空間。
吳嬸似乎是下意識地躲避着她的靠近,也跟着擡了凳子,幹脆挪到了桌角坐着。
饒是這樣,擁擠的飯桌上,寂繁雲離她還是很近。
小口喝着清粥,寂繁雲正想伸手夾菜。
然而就在胳膊正要彎曲的一刻,身邊的吳嬸卻一躲閃彈了起來。
“你們吃着,我先去給女兒送飯。”
吳嬸笑得有些尴尬,幾乎是跑着離了飯桌。
“啧,你果然是氣質銳利,看把人家都吓跑了。”
嘴邊的菜寡淡無味,裴見酩幹脆放下筷子笑着調侃。
“吃你的飯!”
瞪他一眼,寂繁雲盯着吳嬸離開的方向出神。
她方才的舉動實在奇怪,落座時明明還親熱地拉着自己,怎麼吃起飯來倒是再三躲避。
怪事一樁接着一樁,寂繁雲也沒了吃飯的興緻。
院落西側就是她女兒的房間,裴見酩的位置正好能望見。
吳嬸端了飯碗進去,久久也不見出來。
等她回來的時候,碗裡的粥已經涼透了。
從女兒屋子出來的吳嬸看着有些恍惚,捧着碗筷險些在桌前栽倒。
寂繁雲離得近,快步過去攙扶,可吳嬸身上沾染的濃烈藥味,卻嗆得她一陣反胃。
聽到她嗆咳,吳嬸如夢方醒,不好意思地抽出手臂解釋起來:
“我這女兒病的久,總鬧脾氣不肯吃藥,方才又把藥碗打翻在我身上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不礙事,也不知妹妹是喝的什麼藥?”
鼻腔和喉嚨都火辣辣的,寂繁雲知道這絕不是普通的湯藥味。
“就是些普通的補藥而已。”
吳嬸敷衍着答話,坐下來還是一副沒清醒的樣子,一口口喝着涼粥眼神有些呆滞。
“吳嬸兒,你女兒得的是什麼病啊?”
有一口沒一口夾着菜,裴見酩挑了個合适的空當搭話。
她女兒的屋子朝東,這時屋内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可不見燃燈還緊閉着門窗,想來應該是得了需要靜卧的大病。
見吳嬸神色尴尬,支吾着不肯回答,寂繁雲笑着解釋:
“我和我這弟弟遊曆四方,也曾學過些醫術偏方,若是妹妹的病總是不好,不妨讓我瞧着試試。”
聽到這話,吳嬸像是被驚醒,眼睛瞪大來神色激動,就連聲音也高了不少:
“不用不用,她有心疾自小體弱,喝慣了我們這村裡的土方子,就不麻煩你們了。”
連聲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吳嬸直接站起身來。
“雲姑娘,你們先吃,我還有些别的事兒要幹。你們吃完了就早些回房休息,碗筷留着我來收拾就好。”
“這哪裡好意思,我們......”
“你們二人哪是幹這些的料,再說了,我這廚房在哪兒你們也不知曉,就别客氣了,快吃吧,昂~”
再三叮囑他們不用收拾碗筷,吳嬸急匆匆又離了院子。
這一回,寂繁雲使個眼色,兩人悄悄跟了上去。
天色越發昏暗,吳嬸看着佝偻腳步卻是敏捷。
在村裡繞了好幾圈,她停在了一處挂着醫館牌子的木屋前。
檐角的風鈴蕩了又蕩,空洞的鈴聲蓋過了遠處傳來的寥寥人語。
夜色下,唯有這棟屋前靜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