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頓地說。

“——包括我。”

他什麼也沒有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風聲瑟瑟下，幾個人忽然都感到渾身一涼。

梅娅死了。

……裡德爾終于還是動手了。

但裡德爾并不開心。

三年級的時候這對兄妹因不明原因決裂了，那以後湯姆裡德爾就像換了一個人，曾經一星半點的溫情都轉為殘忍向梅娅瘋狂地刺去。什麼惡心的咒語、詛咒、魔藥他都用得出來，甚至敢給梅娅用——嘗試新魔藥時，諾特常常飽含惡意地揣測，那個試藥的人應該是梅娅。

其實梅娅能活到現在也是一個奇迹，湯姆似乎鉚足了勁要置她于死地，不管那年發生了什麼也不至于這樣吧！但又有誰敢勸他呢。最後他依然我行我素，而西蒙·諾特也逐漸習慣了梅娅的新身份——不是大人的妹妹，而是大人的實驗對象，他折磨的玩具。

梅娅從來不哭，她甚至也不反抗，不抗拒。諾特親眼見過湯姆給她灌下不知成功還是失敗的魔藥，然後她昏迷了半個小時，随後才醒來。要不是湯姆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他會懷疑她是不是死了。

梅娅總是那樣——其實她也變了，她不是十二歲蹦蹦跳跳跟在哥哥後面喊等等我的小女孩了，她身上的陽光、愉快、微笑，一夜之間都随着三年級的聖誕節逝去了。她冷淡，面無表情，極少喊裡德爾親密的稱呼，眼睛大而黝黑，沉靜地望着他，說：“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恨你。”

西蒙諾特撞見過湯姆死死扼住梅娅的脖頸，在他發覺外人闖入的那一刻才松開手，而支離破碎的梅娅卻固執地大喊：“我恨你！我恨你！”永無停息的“我恨你”，他吓得倒退了一步，湯姆喘着粗氣轉過腦袋，眼睛猩紅一片，他咬牙切齒，對梅娅怒吼道：“閉嘴！你閉嘴！”

諾特被吓得連退十米，他再也不想亂進空教室了。教室裡椅子和桌子亂七八糟地倒了一片，隻有這對兄妹在那裡掙紮着打架，血和眼淚一起到處亂灑，湯姆站起身來，仍喘着氣，他身姿高大許多，如同一隻猛禽張開翅膀。

他轉過身走了，把門很用力地甩上。諾特在他走後進了教室，梅娅還躺在地上，頭發散開，脖子上有被掐出來的紅印，但她一副遊離天外的神情。

諾特走上前去。

“裡德爾小姐。”他輕聲說，“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梅娅黑黝黝的眼睛轉向他。

“三年級的聖誕節，究竟發生了什麼？”

三年級的聖誕節這對兄妹登上火車的那天，西蒙·諾特撞見了他們。湯姆因為魁地奇比賽摔傷了腿，梅娅嚷嚷着要背他，把湯姆逗笑了，他比她高出不少，但還是順從着把身體壓到了女孩的背上。女孩立刻大喊哥哥你該減肥了！然後湯姆癡癡笑着擡起了身子，他蹲下來，含着笑對梅娅說：“上來，還是我背你。”

于是梅娅跳了上去。湯姆背着她走過了一個個車廂，無數雙眼睛望着他們，這對兄妹擁有如此動人的美貌，為他們折服的追求者加在一起涵蓋了大半個霍格沃茨。湯姆在意名聲在意别人的目光，但那天他什麼也不為的背着梅娅走過了大半節火車——也許隻是為了背着梅娅這件事本身。

他們那麼好，那麼愉快，走在最後的諾特和塞爾溫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馬爾福的眼睛死死地黏在湯姆背上，嘴裡嘀嘀咕咕着什麼“近親結婚是早就廢除的陋習”。諾特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這時一句話飄落到他的耳邊。

——“哥哥，我們回去看雪。”

這就是西蒙·諾特最後一次看見這對兄妹彼此好好說話，這可能也是他最後一次聽見梅娅喊“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