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早上的風吧。
雅各布倒了一杯咖啡,端給了自己的主人。
她坐在桌子前看着報紙,一副鉑金眼睛架在她的鼻梁上,精巧的眼鏡鍊在她蒼白的臉側搖晃了一下,她轉過了頭,金色的眼睛看向了他的臉。
“雅各布,”她合上了報紙,“你明天去巴黎為我挑一套房産。”
似乎一秒鐘就看穿了他的問題,她擡起手,微微地搖了搖,“不必考慮預算的事情。”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她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一個月之後會去巴黎。”
“希望我可靠的管家不至于讓我露宿街頭。”她笑了笑,接過了咖啡,抿了一口。
清晨的金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落在她的發梢上,女人穿了一套得體的毫無裝飾的黑色正裝,唯一的修飾就是那副鉑金眼睛,使她看上去就像是個經院的學者,沉默,斯文而彬彬有禮。
若是不知道她是個女人的話,雅各布忍不住想,這副打扮的她會是公主也忍不住心動的那種年輕教授吧。
“必然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雅各布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她笑了笑,伸出手夾起了一塊方糖,啪嗒一聲,白色的方糖掉進了黑色的咖啡裡,被侵蝕的逐漸千瘡百孔,雅各布注意到她的手邊放着一本厚牛皮面的草藥學書籍,是用拉丁文寫的,名字是個意大利人。
“您是要回意大利一趟麼?”雅各布知道她平時雖然不喜歡被打聽行蹤,但是如今把這種東西放在可見之處想必是對這種詢問不會惱火了。
據她所說,她是個意大利人。
“是。”德·基督山伯爵吐出了一個單詞,雖然沒有什麼惱火的意思,但是明顯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于是雅各布閉上了嘴。
“一個月後,我會在巴黎恭迎您的到來的。”他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德·基督山伯爵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本護照,拿在手裡看了看,三十一歲的布尼佐神父,哲學博士,是由那不勒斯親自頒發的學位證明,她看了一會,合起來放進了包裡,然後她微微地合上了眼睛,向後仰在了椅背上。
據她所知,法利亞神父所控告犯有罪行的兩人如今都過得相當風生水起。
克洛德神父如今已經是副主教了,在巴黎那種地方想必油水不少,而那位安倍神父如今也是主教大人了。
年輕而受人尊重,據說也很受女孩子的歡迎,這樣的世事變遷還真讓人忍不住念兩句莎士比亞的憤世嫉俗出來抒發内心的不滿。
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羅馬。
就是不知道當年他們所做之事是否還有痕迹留在這個世界上了。
但是這個世界畢竟不是水面,就算是大海,發生過的事情也會留下特别的波動,她站了起來,拿起了外套,拎起了包走了出去。
早晨的風的确是清爽而幹淨的,湛藍色的海面在初陽的照耀之下顯得明淨而平和,白色的海鷗落在了海邊的棧橋上,漁船們已經出海了,而農民們正在将新鮮的蔬菜水果帶到街道上販賣,報紙上印着一些聳人聽聞的消息,對于匆忙趕路的普通人來說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對于操作着股票的銀行家而言卻是讓他們的靈魂都為之戰栗的賭博。
這還真是庸人自擾,她想,拎起了自己的手提箱,上了船。
旅途結束之後就到羅馬了,她之前為了爵位的事情去過一趟的城市,承載着幾千人的曆史和污穢,凱撒或者奧古斯都的榮光已經被時間泯滅成了薄薄的金粉,敷在一片腐爛的表層,仿佛略微吹一口氣,就會掉落一樣。
連羅馬的郊外都有了強盜。
他們盤踞在古城的廢墟裡,有千瘡百孔的地下墓穴作為他們的藏身之處,她擡起手在地圖上找到了被标記為危險的群山。
不得不說,也許這些強盜比住在梵蒂岡裡的某些衣冠楚楚的家夥更加有古代羅馬所矜持的光榮也說不定。
“殺人越貨,綁票收錢。”同行的旅人說,“最近他們的生意做得很大。”
“不知他們對神職人員會不會略微敬畏一點。”他說道,“但是我還是建議您最好不要考慮這條近路了。”
“這種強盜,按理說都會有人在旅館裡盯梢拉客的。”年輕的神父說道,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玫瑰念珠,勾勒出他細弱的腕骨,“隻要不表現的自己很富有的話,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
“說得倒也是,不過意大利的警察去哪裡了。”旅人抱怨道,“這可是在羅馬啊。”
“誰知道呢?”年輕的神父露出了一個嘲弄的微笑,“也許他們覺得,羅馬的近郊不需要他們的努力,這可是上帝之城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