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門大開,那把古銅色的鑰匙還在鎖孔中,鑰匙圈輕微晃動着。
林沚甯走過去的時候,路過玄關,玄關上擺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魔方、指尖陀螺、小音箱、懸浮燈泡、賽博朋克時鐘,沒有統一的風格或者适配的調性,林沚甯企圖用生活習性對照他的性格,卻發現無法籠統地概括。
程遂拉開冰箱的門,從裡面拿出兩瓶橙色的波子汽水,撕開塑料封貼,食指繞了一圈,取出T型蓋,用寸勁按下。彈珠彈出,撞入氣泡豐密的汽水,下沉上浮,頂在了瓶口。
他似是沒把她說的‘不用’兩個字聽進去,一瓶單手拎着,另一瓶遞到她手裡,側身,倚上門框,沖昨晚發大水的地方擡了擡下巴:“就是這兒,但是昨晚已經打掃幹淨了。”
林沚甯不得已接過汽水,循着他的視線看向地面。
廚房這裡,鋪着老式磨砂地磚,地磚幹淨光亮,絲毫沒有積水的痕迹。
林沚甯問她:“你打掃的?”
“那不然?”他剛咽下一口汽水,嗓音有點悶:“真以為我那麼能睡?昨晚弄到兩三點,所以課間趴了一會兒。”
“你家有生料帶嗎?”
“什麼是生料帶?”
林沚甯把汽水放在洗手台台面,蹲下,拉開遮擋水管的櫃門,指着管件連接處的白色帶子:“就是這個。”
程遂走過去,俯下身,往她手指的地方看過去。
“好像有。”昨天管道師傅過來維修的時候,好像是帶了那麼一卷過來,用完也沒拿走,就這麼擱在了窗台。
林沚甯駕輕就熟地在各個管件連接處纏了幾圈:“纏幾圈生料帶就可以增加密閉性,不容易漏水。”
程遂一手撐着台面,低頭俯身,看着她手指不斷繞圈:“你還懂這些?”
“看多了就會了。”
她跟爺爺奶奶生活的時候,家裡沒有青年人。兩個老人家用佝偻的背替她撐起一片天,有一次,家裡水管漏水,奶奶用生料帶去纏,起身的時候閃了一下,從那兒以後就再也彎不下腰了,從那時起林沚甯什麼都學一點,小小的她就像一卷生料帶,圈圈繞繞,修修補補,日子好像也能過下去。
“好了。”
繞完最後一圈,她直起身。
起來的時候,頭頂那兒傳來掌心的施壓。
她還沒起來就被人摁了下去。
林沚甯扭頭看向身後的程遂,帶着點怨氣:“你這個人報複心怎麼這麼重?”
她不就是不小心把他摁到課桌底下去了?
“我報複心重?”
他身子下壓,從防盜窗外穿洩而入的光線,經他背脊削弱一半,這種姿态正巧把林沚甯圈在了櫃子和他之間。
他反手擋住延伸出來的那截台面:“我要是報複心重,你就悶頭撞上去了知道嗎。”
他以德報怨還被她以怨報德,林沚甯這人怎麼這麼分不清好賴。
她‘哦’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從他臂彎下鑽出來。
林沚甯攤着手,因為摸過管道的緣故,沾了些鐵鏽。
“洗一下吧。”程遂給她讓位置。
林沚甯擰開水龍頭,水龍頭嘎吱了幾聲,隻稀稀疏疏地出了幾滴水。
“停水了?”
程遂突然想起底下貼的告示:“要停到晚上六點。”
“你有紙巾嗎?”
“等着。”
玄櫃那兒傳來塑料袋的聲音,沒多久,他抛給她一管粉紅色的管狀物。
“這是什麼?”她翻轉着去看标簽。
“免洗凝露。”或許是怕她問東問西,欲蓋彌彰地解釋:“超市滿減送的。你知道的,我平時不用這些。”
她哪兒知道?
怕說服力不夠,他視線飄遠,又補充了一句:“活動麼,你知道的,不能挑色。”
林沚甯擠凝露的手一頓:“我應該知道嗎?”
他們也沒很熟吧?
“多觀察生活,沒壞處。”
“那你知道生鮮區豬肉多少一斤嗎?”
“這個我還沒來得及觀察。”他求知好學:“多少一斤?”
林沚甯翻了個白眼,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