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井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疑問道:“怎麼了?”
在昏黃路燈的斑駁照射下,頭頂的月光顯得尤為暗淡,這些光線交織在一起,斑駁地灑落在柳井的臉上,但即便如此,他的面部表情依然被一層朦胧的陰影所籠罩,難以捉摸。
面對柳井那鎮定自若的模樣,陳瀾不禁反思,感覺自己才是那個欠缺沉穩的半大青年,居然心生緊張,真是令人感到有些可笑。
“我叫陳瀾。”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要是你遇到麻煩,可以來江苑市公安局找我……”陳瀾自覺這樣說有些不妥當,又補了一句:“平時要是沒事,也可以來找我,我挺閑的。”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柳井就是再蠢,此刻也該明白他的意思了。
“行啊,希望到時候陳警官不會嫌我煩。”
聞言,陳瀾搖了搖頭,回道:“不會的,就怕你不來找我。”
柳井笑了笑,沒說話。
“深秋寒氣重,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别感冒了。”
“行,那我走了。”說完,柳井朝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
當柳井抵達家門口時,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尴尬的事實——他沒有帶鑰匙。
現在的情況讓他進退兩難,敲門怕打擾到家人或鄰居,站在門口幹等又顯得手足無措。
經過短暫的思索,他迅速掏出了手機,打算給趙銀川發條信息問問能不能給他開下門。
不料,一打開手機屏幕,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連串的17個未接來電,其中既有來自趙語淩的,也有趙銀川的。
這些電話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讓柳井感到有些意外和驚訝。
自從他出國之後,他已經很少再體驗到這種被人如此深切在意的感受了。
柳井深知眼下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便厚着臉皮撥通了趙銀川的電話,想讓他下來給自己開門。
響鈴十幾秒後,電話接通了,緊接着,緊閉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見來人是柳井,趙銀川終于松了口氣。
他并不急着質問柳井去了哪裡,而是連忙側身讓出通道,“快進來,外面冷。”
見狀,一絲愧疚從柳井心底湧出,如同泛濫成災的洪水,逐漸卷席他的全部身心。
早知道就早點回來了,柳井心想。
趙銀川跟在柳井身後,趁他低頭換鞋的空隙,悄無聲息的觀察柳井身上的衣服。
自從兩人出門後,趙銀川敢肯定,柳井絕對不可能先他一步回到家,然後再換身衣服離開,因為時間來不及!
既然如此,他身上的衣服究竟是從哪來的?總不能是臨時買的吧!可這種小縣城根本就買不到這個牌子的衣服!
不可否認,關于衣服的主人,趙銀川首先想到的人是季未。當然,也隻有季未。
“哥,還沒睡呢?”柳井心虛不止,哪裡敢看趙銀川的眼睛,頭也埋得極低,像隻鴕鳥似的。
“嗯,在等你回家。”
柳井以前雖渾,但也分得清時機和場合,更何況這事兒确實是他不厚道在先,眼下也隻能安安分分地裝孫子,不再造次。
“不好意思啊!我回來晚了……”
“沒關系,下次記得往家裡打個電話,我好去接你。”趙銀川頓了頓,繼續道:“這大晚上的,一個人也不安全。”
“好的,我記住了。”
話音剛落,趙語淩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柳井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确定他安然無恙後才輕聲地關切問道:“小井,你吃過飯了嗎?給你留了飯菜,要不要吃點?”
望着眼前滿是關心和溫暖的趙語淩,柳井心頭一暖,顧不上其他,連忙開口制止,“趙姨,不用麻煩,我已經吃過了。”
“真的嗎?”趙語淩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知道柳井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性格又稍顯拘謹。
她擔心他可能會因為怕麻煩别人而委屈自己,便再次确認道:“那要不要喝點什麼?我今天煲了湯。”
柳井不好拒絕,便應承下來了,“好啊,謝謝趙姨!”說罷,他朝趙語淩粲然一笑,主動走到餐桌旁坐下。
趙銀川也在他身旁坐下了。
趙銀川思索片刻,這才轉頭看着柳井的眼睛,沉吟道:“小井,你實話告訴我,今天你去哪兒了?”
柳井本就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但他又不能在趙銀川面前提季未的名字,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肯開口,想着就這樣糊弄過去。
“趙姨,您坐着吧!我來就行!”說罷,他逃也似的遠離趙銀川,去廚房幫趙語淩端菜去了。
見柳井百般遮掩,趙銀川内心的猜疑便得到了證實。
趙語淩細心地為柳井盛了一碗湯,擔心他被燙到,耐心地等待湯的溫度降至适宜後才溫柔地遞到柳井的手中。
“小井,來,喝點湯,也不知道和不和你的口味。”
“趙姨做的我都喜歡,謝謝趙姨!”
見柳井像個沒事人一樣,趙語淩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早在幾個小時前,季未給她打電話說柳井在他那兒,晚點再送回來,還說周副隊和甯術也在,讓她不用擔心。
趙語淩目睹了季未的成長,對他的品性了如指掌。她深知隻要有季未在,柳井絕不會受到委屈。
然而,她最擔憂的是外界一直流傳的關于季未性取向的傳聞。若是這些謠言屬實,那柳井會怎麼想?
他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外界的流言蜚語,更何況在這之前柳家還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那麼多糟心事擺在眼前,讓柳井這個從小被家裡慣着長大的孩子怎麼接受?
最重要的是,季未和柳井還是……
趙語淩不敢再細想下去了。她畢竟不是程景,沒有教育柳井的資格,能做的也隻有加以引導,并希望柳井不會像季未一樣誤入歧途,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