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鬼見狀眼眸一寒,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強迫暮言卿轉回腦袋,而後指節施力迫使他的雙唇張開,硬是強塞了一塊進去。
一時不察,暮言卿便被嗆到了,猛然的咳了起聲。
宿鬼當即就捂住了他的唇,防止他吐出。
“乖啊,阿卿,吃下去。”
宿鬼那原本帶着涼意的語調一轉,再次變得溫柔了起來,他輕聲問道:“阿卿覺得味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甜?”
應該很甜的吧,他嘗過的。
那阿卿理應消氣了,應當也會開心一些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對他說一說話了,哪怕就是隻有一句也好……
暮言卿被宿鬼這神經質的行為弄得無比惡心,眼眸裡帶上了厭惡之色,用力掙脫了宿鬼的鉗制,還推了他一把。
看着那掉落在地的桂花糖糕,宿鬼臉上的笑容淺淡了不少,好似自問一般的低聲輕語道:“怎麼阿卿還是不願呢?”
他接着說道:“就因為我強要了阿卿,所以阿卿就不打算理會我了。”
“是嗎?”
怎麼會有人如此的厚顔無恥?
暮言卿當即生怒,直視着宿鬼,随之反問道:“什麼叫就因為?”
宿鬼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那倘若我沒有這麼做,阿卿會自願給我嗎?阿卿會不逃走嗎?”
當然不會!
兀戌又不是他的家,他為什麼要留下?
要他自願給宿鬼?
這更是實打實的笑話了,他不喜歡男的,也不喜歡宿鬼,他為什麼要自願給宿鬼?
他又不是有病。
暮言卿的冷眼冷視,回應了宿鬼的問題。
如同入了死胡同一般,一人想要走,一人想要留,誰都不會自退一步以緻局面僵持。
“也是……”宿鬼的語氣平緩如常,“畢竟阿卿已經逃過三回了,又怎會聽我的話呢,恐怕是避之不及吧。”
他早該想到的。
比之他的話,阿卿更相信白之涿的話,生怕會命喪他手,所以二話不說就忘話跑了。
分明已經點過頭,答應要跟他走的,最後卻是出爾反爾,而他一連幾次都被抛之到了腦後。
他有哪一點像是會加害于他的?
憑什麼就單聽白之涿的話?
憑什麼?
深究其中原因的結果便是暴戾與妒意在頃刻之間就沖破了禁锢,繼而直襲上了心頭,僅存的理智已然所留無幾。
不過宿鬼唇迹所綻開的笑容,反而卻是愈發的柔和了,此時的他眉目溫柔含情,其質溫雅如玉,在無半分失儀。
阿卿要走,哪怕是重新來過,他改變了方法,選擇一拖在拖的挽留,估計也不會有用的。
所以,他現在的低下又有什麼用?
除了把自己顯得狼狽不堪,還能有什麼用?
怕是連讓阿卿心軟一下都做不到吧……
他與阿卿之間早已經木已成舟,而今事已至此,還不如将其毀掉,既然他不能夠擁有,那麼就徹底的毀掉好了。
面對自己所得不到的東西,他向來隻會有這麼一個解決方法。
毀掉那抹不屬于他的笑靥,在将阿卿的一切通通都揉個粉碎好了,不能在對阿卿寬容了,不能在對阿卿心軟了……
但宿鬼還是輕聲道:“阿卿若是不喜歡的話,那我下次不買就是了,我可能要離開一兩日,陪不了阿卿了。”
暮言卿所給予出的回應就是,再度的别過了腦袋去了,好似宿鬼的存在于他而言無關緊要。
宿鬼自然也能看出他的拒絕之意,他緩緩轉手把那些早已沾了灰的桂花糖糕一一撿起,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阿卿應該多笑一笑的,阿卿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也是……
阿卿隻怕是一眼都不想在看到他了吧,哪還會理會他呢,反倒是他自己有些癡心妄想了。
“阿卿乖乖待在這,如若我回來看不到阿卿的話,那我可就要真的生氣了,想來阿卿也不願承擔惹我生氣的後果。”
隻可惜,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估計阿卿往後就再也笑不出來了,隻會加倍的厭惡他吧……
但,即便是厭惡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他會讓阿卿的身體習慣被占有,會讓阿卿銘記住他的給予,因此而慢慢适應他的存在,直到阿卿在也無法逃離為止。
暮言卿忍不住指尖微顫,艱難的壓制下想要立刻逃離的念頭,見宿鬼留下一句話就走了,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嚴重懷疑宿鬼這個人是不是腦子哪裡有問題,為什麼一會兒一個樣的,還切換的如此自然,宿鬼該不會是有精神分裂症吧?
看了一眼被關上的屋門,暮言卿從地上爬起,手腳發軟的躺倒在了榻上。
外面的結界不知道還有沒有,他本想在嘗試着出去一次的,現在看來是行不通的了。
索性也感覺不到餓意,暮言卿扯過了一旁的暖被蓋着,雙眸看着垂落在榻邊的紗帳。
白月光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每天隻能夠待在這種方寸之地,他快受不了了,這種福氣還是得換那位白月光來才行。
糖漿配上綿軟的桂花餡,清清甜甜的味道在口腔内久久不散,暮言卿阖上了眸子,任由倦意襲卷蔓延。
桂花糖糕嗎?
那也隻不過是他嫌煩,随口一說的而已……
日暮西斜,天色将暗未暗,黃昏時分的南風帶着絲絲涼意,暮光所照射下的幽谷被一分為二,泾渭分明。
光線覆蓋之處的地表,早已被淺色的火焰燒毀了大半,徒留下的樹枝曲折交錯,呈現出了枯黑的狀态。
下一刻,轟隆的響聲傳出,山體上的碎石紛紛滾落而下,塵煙四起,幽谷的震動将那些燒灼過的物體通通都震成了粉末。
布滿青苔的骨堆之上,踏上了一隻白色輕靴,宿鬼神色淡然,唇角處挑起的弧度極淺,似是笑了又似是無笑。
“怎麼不接着藏了?”
正對面的山壁上被砸出了個深坑,男子躺的地方皆是碎石遍布,左臂被劃破的傷口赫然流出了無盡的黑血來。
該男子的喉嚨裡發出了嘶啞到難辨的聲線,“魔君大人親自光臨,能藏身之人隻怕是寥寥無幾吧。”
宿鬼淡聲道:“依本座看,這十方骨嶺也該埋埋你自己了。”
男子頂着亂糟糟的頭發爬起,為阻止死氣擴散至全身,果斷選擇了自行切除了自己的左臂,疼得他面部肌肉都抽搐了。
他勉強說道:“得已見美人一面,死亦無憾了。”
“哦,是嗎?”
宿鬼垂眸淺淺一笑,語氣聽上去耐心極了,笑得猶如那化雪的春風,但話語間隐藏的殺意卻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否還需要誇你隗否一句,勇氣可嘉?”
隗否:“……”
現下改口還來得及嗎?
他好像也不是很需要。
隗否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采花多年也會有這引火燒身的一天,真是好奇心,害死貓啊。
聽聞浮夷宗主有了夫人,他聽到這消息時難免就起了些好奇心,本想着一睹芳容,在看看有沒有機會将那人帶回。
但沒想到,浮夷的宗主竟會是一境的魔君,更是為了紅顔一怒,甚至還不惜親自踏入了這不管地帶之内。
既已動了殺心,宿鬼自是懶得在多言了。
隗否想要再開口也沒了機會,一道暗光瞬間穿膛而過,他怒目圓睜的吐了口血,過後便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隗否沒有了生命的迹象,整個身軀直直的掉了下去,屍骸落到了下方腐臭的泥沼中,浮泡升起繼而在破開,直至杳無。
夜空無月,十方骨嶺未燒到的暗處,寂靜得連一絲蟲鳴聲都沒有,唯有那空氣之中存在的惡臭越發濃烈了起來。
确認宿鬼已經走了之後,藏身在泥沼下的隗否才慢慢地爬了上來,他忙不疊地召出劍來,催動着靈力離開了這方地界。
面對那冷焰,他的确是沒法活下來,可若是換作了那把魔刀,他憑借着禁術倒是還能有一絲的機會存活。
可見他賭赢了的,他活下來了。
今日這一遭堪稱是劫後餘生,現下的當務之急是得找個隐蔽的地方想辦法療傷,他今後還是要閱遍美人的,若無美人作陪,那便等于是沒了樂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