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暮言卿落地剛走出轉角，沒成想竟然還能碰上其他的人，他立即就退了回去，背部緊緊的貼着牆壁，不敢發出一絲動靜來。

他是偷偷來的，最好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的為好，不然不知道又要多出多少條流言蜚語來了，謠言可謂。

男子其身段高挑挺拔，穿着一襲水墨色衣袍，臉部的輪廓棱角分明，眼部還覆蓋着一條白色長帶，周身圍繞着一股淡漠疏離。

越銘奚停步在榭院庭前，面色不曾有變動一絲，緩緩啟唇道：“何人。”

暮言卿靜默不動，心想這該不會是在炸他吧。

越銘奚聲線冷下了一分，“在不出來，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暮言卿：“……”

不是吧？

他還是被發現了嗎？

為避免大動幹戈，暮言卿僅猶豫了一秒，最終沒在繼續躲了，還是選擇走了出去，而後便彎腰行了一禮。

“弟子見過宗主。”

越銘奚道：“因何到此。”

暮言卿如實回答道：“謝師兄那日重傷，弟子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便來此探望。”

越銘奚默然了一瞬，面色上微有不虞，冷聲說道：“往後不可在來此處打攪，如有在犯，自去領罰。”

“是。”

在度施禮過後，暮言卿看到越銘奚已經入了庭院之内，心裡這才舒緩了一口氣。

曾聽宗内的弟子們說，越銘奚是極為不好說話的，為人更是冷漠不通人情，他還以為逃脫不了責罰了。

但剛剛，越銘奚竟在不高興的情況下還不與他計較，看來那些傳言也不盡真實嘛。

夜幕繁星似錦，暮言卿迎着風又站了好的一會兒，等到頭腦中的睡意被吹散了不少，方才擡步離開了此處。

雖然有各别宗門隻是明面上要好，但雲幽與雲天闌可是真的交好的，越銘奚與傅天時兩人更是數年的摯交。

聽聞在數年前，越銘奚和傅天時還結伴一同進入了墟絕死境，隻不過在出來時，兩人都身負了不同程度的傷。

傅天時雖然受了不輕的皮外傷，但也隻需養養就能夠恢複如初，在與之相比之下，越銘奚可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墟絕死境乃是惡境，隻是不知在那墟絕外境之中遇見了什麼，導緻越銘奚自此便失去了雙眼，且在無任何複原的可能性了。

晨曦初露。

薄暮落盡。

在陸歸泯喝過藥睡着了過後，暮言卿夜裡獨坐在欄上，又看了一回平靜的日起日落。

冷月高懸，晶瑩剔透的清輝灑落而下，院裡的四處都被附上了一層淡淡的霜白色，夜晚總是格外的靜谧安甯。

暮言卿嘴裡吃着蜜餞，心裡想着明天就該去還書了，那些書裡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在這樣找下去也是徒勞無功。

估計也隻有在難水爻月的藏書閣裡才有可能看到不一樣的收錄了，倘若連難水爻月都沒有收錄，那其他的地方就更沒有了。

但要想看到難水爻月書閣内的稀有書籍，那就要先得到難水爻月宗主的許可才行，可廿秉寒至今都還在閉關。

也就是說，他注定是沒那個機會看到了，他肯定不會為了一個真相而回兀戌去問宿鬼，也就隻能放棄了。

一番作想下，暮言卿心覺有些可惜，思緒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腦海裡，渾然不知身後的屋門開了半扇。

月光未能照進，陸歸泯藏匿在暗處之中，眼眸注視着于白光裡的暮言卿，他那面上常挂着的笑容已不見半點，神情平靜到透出了一絲絲的陰詭。

光影分割出了界，卻并沒有照到那片陰暗的地界，這僅是那道光所能夠到達的地方了。

陸歸泯眸子裡盡是漆黑晦暗，融不進絲毫的光亮，反而還暗的有些可怕瘆人，仿若能夠将所有的光亮都吞噬殆盡一般。

陸歸泯忽而一笑，眼裡的陰暗頃刻盡散，他轉而便又換上了那副溫柔的皮囊。

他輕聲喊道：“阿卿……”

他一直都知道的，阿卿是容易心軟的性子。

因此，阿卿是會回頭看他一眼的。

一定，會。

耳側聽到有聲線傳來，暮言卿回眸一看就見到陸歸泯竟然穿的這麼單薄就出來了，連忙起身把他拉回了屋子裡。

“夜裡風冷，你怎麼出來了？”

覆在手腕間的溫熱蔓延，陸歸泯眸光微垂，溫溫柔柔地笑着回答道：“我有點睡不着，就想出來走走。”

暮言卿扯過被褥蓋在他身上，溫和的語氣中帶了一絲責備，“穿的這麼少怎麼出去，等你身體好了在出去也不遲啊。”

陸歸泯乖乖的躺在榻上，黯然失落的垂下了眸子，“你不要生氣。”

本想之後就離開的暮言卿心頭一緊，陸歸泯還是在害怕自己會被他給趕出去嗎？

屋子裡重新掌起了燈，暮言卿道：“我還沒這麼容易生氣，你不用這樣……謹小慎微的。”

陸歸泯垂着眼，默不作聲，貌似是在自省，貌似又覺得是自己給别人添麻煩了，惹了他人心生不快。

暮言卿将屋門合上，接着重新返回到榻邊，笑着輕聲問道：“你要是睡不着的話，我念書給你聽，怎麼樣？”

“念書……？”

陸歸泯擡起了眸子，眸光微微發亮，但很快便又黯淡了下去，他聲線很輕的回應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還是不了吧，我可以睡着的。”

暮言卿捕捉到了那一抹亮光，心裡越發覺得不是滋味了，“小事一樁，一點都不麻煩。”

都是因為他的原因，所以陸歸泯才會受了這麼重的傷，念書也僅僅隻是能夠補償一二罷了。

陸歸泯嗓音輕柔了幾分，眸底那掩藏着的笑意更甚了，“謝謝……阿卿。”

隻要他表現的可憐一些，阿卿就會不斷的退讓，直至退至底線才會發出抗議之聲，殊不知他要破除底線方肯罷休。

阿卿終究還是太過于心軟了些……

暮言卿翻箱倒櫃的找着，沒一會兒就找到了那本《清心決》，這還是之前在集市上買的，那幾個月他就經常用這個方法來消除宿鬼對自己的影響，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清心決》字如其意，清心。

這可是靜心的不二之選，隻要他一讀，陸歸泯一聽肯定就能夠靜下心來，然後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安心睡着了。

為保陸歸泯可以聽得更清楚一點，暮言卿拿着清心經就在榻邊坐了下來，随即便翻開了書頁，開始了輕聲誦讀。

“微風無起，波瀾不驚；幽篁獨坐，長嘯鳴琴；禅寂入定……”

以為會是戀愛話本的某人：“……”

……好吧。

隻要是阿卿念的，他都會喜歡的。

待到夜半，暮言卿轉眸看去，陸歸泯已經睡過去了，合上書後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确認無異常才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