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剛剛暮言卿所述的事情,先是靠算計入宗,後是利用他人,在是謀害同門,全部加一起施罰的話隻怕是難逃一死了。
季雲斐想殺杜沉的心都有了。
謝晟闫道:“入宗一事,弟子并未徇私,福地之事也與他無關。”
直接就否決了暮言卿的诓騙與謀害,至于利用他人牟利,就更是不成立了。
杜沉義正言辭的反駁道:“光憑他那不治之症就不足以入宗,雲幽又豈是什麼老弱病殘都可以随便入的?”
季雲斐也不管了,冷聲說道:“杜師弟怕是忘了當初自己是怎麼入宗的了。”
一但扯出了宋刈的名字,那必然就會牽扯出那些陳年舊事來,他同宋刈做的那些虧心事一件也瞞不住。
杜沉被捏住了命門,一瞬間就噎住了。
“好了。”
幾息之後,越銘奚才道:“半月後,雲幽會在招收弟子,你自去重新入宗,倘若入不了便領罰離去,若入了就再去寒室抄戒。”
季雲斐松了一口氣。
這個處罰倒是不偏不倚,直接就斷了杜沉在死扯着不放的可能了。
這場比試無疾而終,最後以暮言卿需要重新入門,謝晟闫因有徇私之嫌被罰到了寒室内抄戒宗規半月,季雲斐也因插足比試而被罰到了寒室。
各自打了五十大闆,落下了帷幕。
這個結果,杜沉當然還是不太滿意,他嘴角抽搐卻又無話可說,愈發顯得他面容猙獰不甘。
謝溫還的臉色可以用極差來形容,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暮言卿,兀自離開了清朽殿。
而,謝晟闫則被越銘奚留在了殿内,似乎還要再遭受一頓訓斥。
暮言卿心懷愧疚的說道:“抱歉,反而給師兄們添麻煩了。”
季雲斐拍了拍他的肩,“該來的怎麼都躲不過,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等他出來。”
暮言卿心煩意亂的點頭,感覺自己陷入了某種困境當中,他可能需要好好地靜一靜了。
離開清朽殿還沒一時半刻,暮言卿就在半道上遇到了杜沉。
杜沉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眸光内帶着審視與幾絲藐視,高高在上的姿态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
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跟一個将死之人比試,這無論是輸還是赢都不太光彩。
不過,輸赢隻是其次的罷了。
重要的是謝晟闫留下了污點,随之就栽了一個跟頭,而他要讓謝晟闫在也爬不起來!
然後,杜沉換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你說,這種借刀殺人的事情還要在多來上幾回,謝晟闫他們才可以命歸九泉啊?”
借刀殺人。
是要借他這把刀,來殺謝晟闫他們。
“五次?”杜沉的惡意毫不掩飾,施施然的說道:“還是十次?還是——”
“下一次?”
暮言卿眼前一黑,耳邊盡是嗡鳴聲。
待到視線恢複正常,眼前早已沒有了杜沉的身影,暮言卿于樹影搖曳間沉浮,難見星月。
直至夜色深沉。
暮言卿邁着僵滞的步伐,宛如一隻在外流浪多時,遭受了風雨的摧殘,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垂頭喪氣的貓兒。
陸歸泯将他的一切納入眼底。
“阿卿?”
暮言卿蓦然擡眸。
遠遠的,他看到了庭院外亮着的那一抹微光,雖是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晰,但有這麼一點也足夠自己聊以慰藉了。
陸歸泯一襲織雲白衣,手中提着一盞燈籠,如玉蘭般的站在庭院門口,待看到了暮言卿歸來時,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暮言卿收拾好情緒,“你怎麼出來了?”
陸歸泯回道:“見你一直未回有些擔心,怕你又遇不測,但有弟子說你在清朽殿,我終歸不是雲幽弟子也不便前去,隻好在此處等你了。”
暮言卿勉強撐出了一抹微笑來,不想把負面情緒傳遞給他,“隻是因為一些小事,所以才耽擱了時間,你不用刻意等我。”
“好,我記下了。”
暮言卿随之叮囑道:“這段日子乍暖還寒,很容易就會染病的。”
“……”
平白受人污蔑,還間接連累了旁人,自己已然深陷其中左右為難,幾乎快要自身難保了,卻還是要先顧着關心别人。
陸歸泯眸色漸深,“那名弟子還說了早間發生的事情,那些話是有意攀蔑,阿卿無需為此感到難過。”
“……”
“不難過。”
暮言卿輕聲道:“我不難過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言語污蔑他不是沒有體會過,但總不可能一直這麼難過下去,想開了也就覺得不怎麼樣了。
而難過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包括事态也同是如此,哪怕情勢在壞,哪怕一時陷入困頓,還是得要想盡辦法去轉圜,總不能放任事态就這樣發展下去。
陸歸泯:“……”
又是這般不在意的态度。
自遇見到現在,已然過了數日,可他卻從未聽到阿卿有提起過前塵往事,甚至連對兀戌的隻字片語都沒有。
他們之間的那四年,竟也沒能留得一席之地嗎?
阿卿是不在意?
還是根本不願意提及?
陸歸泯微微動了動唇,還想在說些什麼,下一瞬就先聽到了暮言卿的下言。
“我想起來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好,你先回屋吧,不用在等我回來了。”
陸歸泯幾欲挽留,但暮言卿沒有給機會。
明暗交織的光暈浮動,織雲袍下被染上了暖色,燭芯引來了燈蛾,煽動着灰翅繞了幾圈後,一頭就紮入了其中。
“前些日是晚歸,今夜要夜不歸宿,在過幾日,阿卿是不是就又會把我抛在一邊置之不理了?”
無人在意的話語,無人回應的問題。
周遭除了寒風之外在無其他。
噗呲一聲,微光被撲滅。
陸歸泯長睫下的眸色未明,不過轉瞬便與周遭的晦暗融為了一體。
“為什麼就不能隻看着我呢?”
籠中的灰蛾從上方掉落,被蠟油漸漸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