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在天空上久積不散，雨幕斷斷續續，雲層覆蓋下的殿閣顯得愈發昏昧沉寂了。

盞盞宮燈照亮了殿内，寝殿裡暖氣十足，紅衣少年墊着手側趴在圓桌上，及腰的青絲如瀑般傾散在後，唯有一小部分的發絲垂落于頸側。

他的眉目清秀精緻，纖長的睫羽半搭覆落，發絲下白淨柔嫩的脖頸隐隐可見，少年展現出了一種易碎的清冷感來。

暮言卿看着放置在眼前的長劍與青扇，确切的來說這是兩件上等靈器。

凄斷他見過許多次，但從來沒有看到過是長劍的模樣，他也從沒有近距離的這般仔細觀察過。

劍身是罕見的暗紅色，劍柄的色澤更是暗到了幾近漆黑，此劍柄上還雕刻着複雜難懂的暗紋，甚至在劍身上也有着不太明顯的紋路。

吃完了糕點，暮言卿用手指戳了戳凄斷，然後說道：“沒想到還挺好看的。”

凄斷似是能夠聽懂暮言卿說的話，劍身如同回應般的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顫動。

暮言卿覺着有趣，擡指又輕戳了一下，凄斷立即便還以輕顫回應。

暮言卿碰一下，凄斷就跟着顫一下。

玩夠了之後，暮言卿支起身子，轉手就拿過了另外一件靈器來看着。

手指錯開時折扇也便就此展開，扇面上淺青色線條所勾勒出的暗紋與凄斷相同，青色的扇柄觸手生涼，還有兩個小字刻在其内。

——卻離。

幾天前醒過來的時候，他都一度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也不知道宿鬼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居然同意了他想要修煉的這件事。

還不僅僅如此，宿鬼竟然還說要親自教他，而且還把自己的靈器也留給了他用……

暮言卿輕搖起折扇，眸光悠悠看向了那寝殿門上的細紋，微風混合着扇子獨有的香味襲面而來。

宿鬼這是何等的自信啊，真的不怕他在學有所成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着他拔劍相向嗎？

當然了，他相信宿鬼很有可能說的是真話，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是宿鬼的對手。

但，離開兀戌，他是一定要的。

暮言卿緩緩垂下眼簾，把青扇合攏放好，這個動作卻将袖口往下拉開了一些，存留在手腕上的那些痕迹也随着露了出來。

其實他全身都是這個樣子的，隻不過這次留下來的這些痕迹并沒有像之前的那樣很快消散掉，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造成的。

膈應的拉上衣袖，暮言卿将腦袋放空，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半響過後才拿起了面前的書籍翻開，繼續全神貫注的記着。

當時在浮夷的書閣裡他看不懂那些書，不過他現在知道是為什麼了，隻因那些書籍都是需要注入靈力去看的，一頁所記錄的内容不是隻有書面上寫的這麼一點。

而那時，他連最末等的塵修都不是，隻是一個沒有靈力的俗人而已，當然也就看不明白了。

所謂塵修就是天生靈力低下，資質等各個方面都十分不足，且終其一生都無法提升修為的人。

在摸骨的時候，宿鬼強行抹除掉了白之涿曾渡給自己的那所剩無幾的靈力，而他也隻能保持不言不語，因為反抗也是沒什麼用處的。

宿鬼琢吻了一下他的眉稍，而後邊說邊拉着自己走上了魂階。

“阿卿不需要旁人所給的任何東西。”

“……”

過去了這些天，暮言卿才有了一些基礎的靈力，自然而然的也就讀懂了書裡面的内容，連帶着也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粗淺的了解。

他一直都認為這修仙界跟那些網文裡所寫的修真界并無什麼不同，隻不過就是叫法不一樣而已，所以就把這兩者混為了一談。

可在他看過了幾頁後，方才發覺其實有很多的地方都是不一樣的。

看着看着，寝殿外傳來了一道平靜的聲線，熙無手上拎着一隻狐狸，停步站在了殿外詢問。

“屬下有事需要禀告大人。”

暮言卿回答道：“那你應該去找宿鬼才對。”

他如今也還是個有名無實的大人，熙無要禀告事情為什麼不去找宿鬼，反而要來找他呢？

聽到自家君上的名諱被這般直呼，殿門外的熙無頓時就沉默了一瞬，随後才緩緩解釋道：“君上還有要事需要處理，此時并不在主殿。”

暮言卿聽到熙無這麼說，心裡大概就明白了，按照這個時間來看，宿鬼現下應該是在雲天闌吧，畢竟仙盟大會還沒有結束，于情于理他都是不能缺席的。

那，好吧。

他先聽一聽熙無要說什麼事好了，雖然他有可能無法替宿鬼來下決定，但也可以等到宿鬼回來在轉告給他。

暮言卿起身前去拉開殿門，“那你先進來吧，你有什麼事情要說？”

熙無跟在後面走入，卻在看到那兩件靈器時眼神略有一愣，不過轉瞬就掩蓋了下去，他提着狐狸的後頸處繼續詢問着。

“請問大人，這隻灰狐該要如何處置？”

灰色的小狐狸看到了救命恩人，那雙狐眼瞬時就變得目光炯炯，它瘦弱的四肢也開始奮力掙紮了起來。

暮言卿坐回至原位，擡眼一秒便收回了視線，他随手拿起了一塊茶餅，輕輕咬了一口後就低下了腦袋繼續看書。

“當然是把它物歸原主。”

暮言卿想起了之前那些冤枉的話語，當時他也隻是聽到了聲音，意外才把這隻小狐狸給救起來的，自己并不知道這是有主之物。

雖然他對可愛的小動物沒有抵抗力，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喜歡去搶别人的東西，也不代表會把他人之物據為己有。

熙無回答道：“千予受罰過後便不知所蹤，屬下查探到它被千予化去了靈氣，而且早已被靈鞭傷到了内腑。”

暮言卿說道：“那就把它放到塵世中去吧。”

修仙界靈氣充沛，生存在此的動植物自然也會沾染上靈氣，沒有了靈氣那就跟普通的動物沒什麼區别，放入塵世應該也會比較安全些。

修仙界與塵世就恰似是天上與地下，修者一般是不入塵世的，而塵世中人則是難以進入到仙修地界，若是無特殊情況存在，這兩界之間是不能相互幹涉的。

熙無随之便道：“倘若把它放到塵世中，恐怕它也會因負傷而活不了多久的。”

“……那就你養它？”

熙無神情不變的繼續說道：“屬下常有事務在身并不能顧及它物，也不懂得該要如何養護靈寵，君上的意思是大人閑來無趣可以養着來玩玩。”

暮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