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在這裡和她浪費時間交流,還不如多想想該怎麼去憫靈花境。
在出涼亭之迹,暮言卿突覺手臂一緊,他随之低眸一看,隻見女子纖細的五指扣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
不适感從而生出,暮言卿皺了皺眉,回身準備說上兩句,卻不想腳側踏空了,重心便側傾而去,轉瞬間他就跌入了水裡。
女子則及時收回了手,這才避免了一同落水的結局,但裙擺處還是無可躲避的被水珠給濺濕了。
好似是被暮言卿給冒犯到了一般,女子直接就皺起了眉頭,語氣也跟着溢出了幾絲怒意來。
“充其量不過就是個魚目混珠的貨色,給臉還不要臉。”
“……”
暮言卿并未有過多的掙紮,四面八方的寒潮絞裹着他的身軀,雖然也同樣冰冷透骨,但遠不及這些惡語來的更讓他覺得刺骨難受。
任由自己沉了一會兒,待麻木的爬上亭台時,暮言卿的唇瓣已經被凍得發白了。
遠處的芙煙也正在尋着暮言卿,她見到此狀況後,慌忙的跑了過去,“大人您怎麼落水了!您沒事吧?!”
暮言卿平靜地看了她一眼,隻是詢問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芙煙的動作一僵,突然沉默不答了。
須臾,暮言卿才半笑不笑的回答道:“沒事,我隻是不小心掉下去了而已。”
想來哪怕是他離開了,宿鬼也未必會牽連到芙煙的身上,畢竟芙煙還可以去給那位白月光端茶倒水,宿鬼應該不會把芙煙怎麼樣的。
他多此一問,反倒是有些自取其辱了。
暮言卿斂下眼眸,獨自一人濕漉漉的回到了寝殿,而後便似發了瘋一般的清洗着身上的那些痕迹,整個人死寂卻又無望。
無濟于事的。
無論他怎麼洗都洗不掉,包括那些已經發生了的事情,都早已成為了既定的事實,是非人力所可以抹去的……
暮言卿最終渾身通紅的鑽進了被褥裡,脆弱無助地将自己縮成了小小一團。
那份心裡慰藉,如今不過是形同虛設,他所存着的希望或許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被宿鬼給摧毀了個徹底。
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他感覺自己就快被逼瘋了……
他究竟要怎麼做才可以離開宿鬼……
宿鬼回來時便看到了軟榻上蜷縮着的小團,他眉眼帶笑的伸手戳了戳,“阿卿也不怕把自己給悶壞了麼?”
暮言卿不給回應,反而裹緊了身上的被子,挪動着身體想要躲開宿鬼的戳弄。
“阿卿啊……”
宿鬼忍不住起笑,轉手扯了一下錦被,但暮言卿死死拉着就是不讓他扯開,宿鬼就隻好連人帶被的将其都抱到了自己的懷中。
“會悶到的,阿卿。”
宿鬼把人從錦被裡挖出,随之就看到了暮言卿眼尾微紅,一副強忍着淚水的模樣。
他的阿卿已是許久都不曾這般過了……
“阿卿怎麼還哭了?”
“是誰惹阿卿生氣了?”
不問還好,宿鬼這麼一問,那壓着的無數委屈一瞬間便湧上了心頭,暮言卿眼裡的淚水如同斷了線般的滾落而下。
宿鬼頓時便慌了神,表情也出現了一瞬間的無措來,他擡手略有些笨拙的擦試着少年的淚水。
“阿卿怎麼了,阿卿别哭啊,乖,阿卿不哭了,好不好,是不是我哪裡又惹阿卿不開心了?”
暮言卿僅是呆呆的望着宿鬼,也不說話不回答,眼眶裡的淚水仍舊在無間斷的流淌着。
宿鬼心口處泛起了鈍疼,隻得緊緊地将他抱在懷中,隔着被褥輕柔地拍着他的背脊,“不哭了,不哭了,阿卿不哭了……”
暮言卿埋頭其中,無聲地痛哭着。
一切痛苦的來源皆使于此,對始作俑者的恨意以及潛意識裡那早已被灌輸成型的依賴性,在這一刻通通都糅雜在了一塊,纏得他幾近窒息而亡。
宿鬼是導緻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阿卿不哭了,若是有氣便都往我身上出,行不行,别把自己給哭壞了……”
良久過後,暮言卿還是在小聲地抽氣嗚咽着,不過情緒已經漸步的平緩了下來。
宿鬼一邊幫他順着氣,一邊輕柔地擦去他臉上的水漬,依然語調溫柔的安撫着他。
“好了好了,阿卿不要在哭了,哭多了對身子不好。”
宿鬼眸光溫和,輕聲的哄着,“阿卿怎麼突然間哭得這樣厲害,到底是誰惹阿卿不開心了,阿卿告訴我好不好,我來替阿卿出氣。”
“阿卿說出來,我去殺了她。”
除去在某些時候,他平常都舍不得讓他哭一下,千般的寵着,萬般的護着,生怕他的阿卿會出什麼事情。
可現下,竟然有人讓他的阿卿哭成了這副模樣,那這人也沒必要再存活于這世間了。
默然了半響後,暮言卿帶着洇紅了的眼尾,指了指那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青色镯子,抽着氣的小聲回答。
“我、我不要戴這個……”
為他順氣的動作一頓,宿鬼緩緩問道:“阿卿是因為這個才哭的嗎?”
暮言卿微微垂下了眼簾,卷翹的睫羽不安地扇動着,似是在以沉默表态。
而後,宿鬼低歎了一聲,垂首與暮言卿額頭相抵,眼眸裡滿含着寵溺縱容,他輕輕地笑了笑,嗓間發出的聲音低緩而溫柔。
“既然阿卿不想戴,那就不帶了。”
“以後都不要戴……”
“好,都聽阿卿的,那阿卿可就不能在哭了,也不能在不開心了……”
暮言卿低着眸子,心裡很清楚的明白。
——宿鬼他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