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秒,房門被輕輕帶上,哽咽跟抽泣聲大了起來,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發不出一點聲音,方耀低着頭,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顧不上穿鞋赤腳下了地,踉跄了一下,快步跑到自己存放獎杯證書的櫥子翻找着。
初中的,生物的,英語的……
雜七雜八地把每個證書翻了一遍,櫃子裡甚至是和牆的夾縫裡。
沒有,不是,不對……
“嗯,不愧是你們,數學競賽也得獎了。”記憶裡的女人拍完照滿意地欣賞着,一旁的兩個人早勾肩搭背嬉笑起來。
沒有……
他明明從來沒有什麼數學的證書……
可為什麼?
方耀沒留意,但翻找東西的聲音太大了,一直在門口聽動靜的方蓉蓉二話不說立馬推開門。
“你在幹什麼?!”
“媽?我證書呢?”
方蓉蓉走進去,屋内太黑,他的地闆上好像有髒東西:“證書不都在你櫥子裡放着嗎?”
“數學的!”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證書……”
緊接着像是看到了什麼,方蓉蓉尖叫起來,“啊啊啊!方耀!”
方耀非常不滿她的反應,但還沒等自己說話,屋内燈“啪”地一下被打開。
“血……血……你出血了!”
順着血迹看去,隻見一個間隔一個間隔,從床前一直到方耀的腳邊。方耀也看到了,自己的右前掌正往外滲着血,而那上面鑽入一塊碎玻璃。
想起來了。
是那個杯子。
方耀皺皺眉頭,有些麻木地看向臉色發白的母親,冷靜的出奇。
他沒覺得多疼。
“媽,幫我把藥箱拿過來。”
“不…不行,去醫院。”
雖然看上去很觸目盡心,但方耀覺得不疼就不是什麼大事,“不疼,弄出來包起來就行。”
“不行!”
方蓉蓉卻像受到了什麼刺激,大聲:“跟我去醫院!”
“媽!”方耀也控制不住自己,但還是壓了壓那些不正确的情緒:“媽,我覺得沒事,幫我拿藥箱好嗎?”
被那一聲吓到,許久之後,方蓉蓉才回過神緩緩點點頭。
精緻的女人這幾天因為她看上去皺紋都多了不少,怪不得身邊的人看起來都很疲憊。
原來都是因為自己。
接過藥箱把鑷子消毒夾出,又用碘液沖洗後,倒了點止血的藥粉,最後随便扯了紗布和繃帶纏好。
反正初中沒少幹過這種事。
方耀把證書重新擺回去,不知道是冷靜下來還是因為藥起了作用,腳底闆這才傳來一陣陣鑽心的痛。
一瘸一拐回床上坐好,方蓉蓉才稍微放心地離開下了樓。
【下周一去看醫生。】
【方阿姨同意了。】
【方耀,别抛下我。】
手機屏幕亮起。
緊接着是白天發給他的題目,他都一道道寫在紙上傳過來。
方耀呆呆地點開他的頭像進了他的空間。
無情的橫杠點橫杠。
方耀看着不停傳過來的照片,他大腦今天過載已經停止了思考,他就想好好睡一覺然後起來跟他說隻是做了個噩夢。他朝着對面的窗戶望去,又想起自己做的事情。
【睡了嗎?】方耀發過去。
【沒有。】
方耀摁下語音通話,而那邊幾乎是秒接。
呼吸聲傳過來傳過去,像是個隔着公路的紙杯傳話筒。
“怎麼樣了?”
知道他說的是身體。
于是方耀清清嗓子調整了一下狀态:“還好。”緊接着皺起眉頭輕輕嘶了一聲。
腳底闆的刺痛好像在抗議他說的話。
那邊偶爾還傳來筆劃紙的聲音。
他又開的外放。
“你還沒回複我。”
“回複什麼?”
“下周一,一起去醫院。”
“你找的醫生?”
“……不是”沙沙聲停下:“是阿姨,讓我帶你去看醫生也是。”
他又問:“所以你去嗎?”
“……我去。”
又陷入沉默,楊樹坐在沙發上看着床上的人乖乖拿着手機打電話,聽着耳朵邊的呼吸聲。
突然的,畫面中的人動了嘴。
“楊樹……”
“嗯?”
“我們……是不是高一的時候就認識了……”
“嗯。”
聽着他試探性地語氣,楊樹眼底劃過一絲晦澀難名的情緒。
方耀喃喃道:“對不起……”
“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就快好起來,然後……”
“把我記起來,完整的。”
對面那人嘴巴又彎成一個上括号,食指不停敲打着手機,像是在壓抑什麼。
然後電話挂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