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隐約出現了水瀑般的流痕,“隐形”的效果并沒有維持超過十五秒,蘇彥再次現身。
他渾身上下覆蓋着月白色的輕甲,隻留下一雙眼睛暴露在外。
随着他展現身形,周圍圍聚起了星星點點。
猶如群狼窺伺。
——
大概是經曆過鏡像事件,林大偵察官的心理素質較之前又上了一個檔次。
令他有些不解的不在于蘇彥是個别組織的一份子,此時又像是明明白白沖着他來的。
他敏銳地感覺到少年在尋仇,隻是他還沒有想起來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人。
如果對方連他意外降落在樞紐星球上的情況都算計好了,那的确不容小觑。
“我們确實不認識。”蘇彥的聲音較先前多了一分冷漠,“大偵察官不會忘記自己曾經摧毀的星球吧?”
林寒說:“在我手下葬送的星球不止一個兩個。”
意思是,你還是把話說明白吧。
蘇彥眼裡挑出一縷笑:“我是凱特星的遺民。”
林寒面容冷峻,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蘇彥道:“如果以前不是因為聯盟指揮部擅作主張,要将我們星球上的民衆遷移,我們也不會奮起反抗。”
“結果呢?一旦不服從聯盟的管制,一般星民都會被劃類為‘叛軍’。”
“反叛的結果隻有軍部的轟炸,退無可退,死路一條。”
林寒道:“遷移經過了民衆投票。”
蘇彥反問:“所以呢?這就合情合理?你們不過是将個人意願強加在了每一個人身上!”
“那你現在想做什麼?”
林寒面色未變,問向蘇彥。
蘇彥怒火中燒,反倒是不知道從何答起。
然後林寒替他說了:“殺了一個偵察官洩憤,然後拎着他的頭顱在指揮部上空示威,借此聲讨凱特星曾經遭遇的不公,再由星際媒體推波助瀾,聯合其他力量,進行一次深刻的報複。”
他難得說這麼長的話,說到“報複”兩個字的時候,竟笑了起來。
蘇彥眉頭緊皺,顯然他确實這麼想過。
“其實從前就有過先例。”林寒接着說,“隻不過公衆向來對新聞的記憶力不太好。”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周身瞬間覆蓋上了一層輕甲。
不過這隻是普通的一次性膠囊機甲,沒有什麼先進的隐形功能。
一次性機甲不比重型的軍用機甲,攻擊性有限,主要功能還是自我防衛。
機甲附帶的子彈對眼前的高階輕甲估計構不成什麼威脅,還得省着點用。
蘇彥的攻擊仿佛隻是暴雨來臨之初砸下的一圈漣漪,随即不斷有更多身着輕甲的人出現,林寒側身避過噴射的光圈,然後啟動了機甲的攻擊模式,朝艙壁射擊出了幾顆子彈,警報系統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尖銳報警聲。
與此同時,在外的部分星艦探照燈忽明忽暗,其中一部分撞向了巨大的透明艙頂。
瑪瑙交易會的飛船驚出了一陣陣震顫。
此時機甲突襲隊伍朝林寒步步緊逼,為首的蘇彥道:“我恨聯盟。”
“如果不是聯盟自作主張,我的家人不會死去,我也不至于漂泊無依,四處流浪。”
“都是你們,奪去了我的家!”
少年眼中不再是憤怒,現在是不甘、絕望和痛苦凝築的指控。
他将機甲臂舉起,臂圈中的光芒閃爍。
隻需要這一擊,眼前的林寒連同這一層艙室都可以成為飛灰。周圍的人在此時紛紛撤開了幾步。
機甲層掩蓋之下,蘇彥揚起了一絲嘲弄的微笑:“你想等這裡的安保來營救?那就太天真了。”
林寒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天真,再一次微微一笑。
蘇彥覺得眼前掠過了一道飛影,上一秒莫名其妙展現微笑的偵察官此時已經奇迹般地将他擊倒在地,竟然徒手迎上了正在聚集能量的機甲臂圈。
他睜大了眼睛,急忙朝自己的終端道:“停止聚集能量!”
原本臨近發射阈值的機甲臂亮出了紅光,随即紅光黯淡,能量減檔,最後回歸能量池。
他提前鎖定了具體目标,然而現在目标距離為零,能量會聚集在跟前,正常轟擊隻會讓他自己跟對方一起玩命。
·
即便少年身覆機甲層,他胸膛的起伏仍很明顯。
此時的蘇彥再次大口喘氣,眼中餘下的隻有劫後逢生的一點兒怅然。
林寒道:“你知道複仇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就是比對方更不怕死。”
他說完便拿開了手,機甲層重新覆蓋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