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麼樣的人會沒有脈搏?答案當然是死人。
梅辛怡一時啞口了,這個問題确實很難回答,她嗯了半天,跟王半截耳語幾句:“師父,慎言啊,興許是什麼怪病,先搪塞過去吧。”
王半截都是老江湖了,當然馬上領會了她的意思,咳嗽一聲,清清喉嚨像模像樣地說:“沒事啊,依我看老太太就是着涼了,我開幾副藥,先吃吃看。”
說完,就在紙上寫了巴豆、大黃、洩葉、朱砂等等,看得旁邊的梅辛怡眼睛都直了。
“師父,你在幹什麼呢?這些東西,就算是好人吃了也頂不住,你想弄死本家……”
王半截一把搗住她的嘴,把她拖出屋子,“你懂什麼?師父我自有妙計!”
梅辛怡馬上覺得他很不靠譜,甚至瞬間産生了甩掉他,自己探索副本的想法。據她知道,快穿公司員工衆多,其實也有結隊一起行動的,但是絕大部分還是獨行俠。因為大佬肯定不希望和别人一起分享點數,一般一個副本任務,劇情和支線都是有限的,越多人參與,分到每個人頭上的點數自然越少,所以大家都不愛結隊。
但是獨行俠的缺點就是現在這樣,可能會分配到一個能力平平的NPC隊友,說不準會被他拖累。
他們兩個人被安排到廂房暫住,觀察老太太的病情變化。還是那個叫柳叔的管家領路,他呆闆地走在前頭,領着兩個人到了一間打掃幹淨的房間,王半截睡在裡屋的架子床上,梅辛怡睡在外間的羅漢榻上。
屋裡陳設也挺講究的,裡外間隔着一層花罩子,上面精雕細刻,這很像是一間閨房。桌案上淨瓶裡插着幾隻潔白的荷花,瑩瑩菡萏,在幽暗的室内仿佛散發着玉樣的光澤。
晚上無事,師徒兩個早早睡着了。時間大概是夜上三杆,梅辛怡被一泓月光洩落進了室内,鋪了滿身,把她照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隔着花窗紗簾看見了一輪碩大圓滿的月亮。
忽然一個影子直挺挺路過了窗邊,斜落下來長長的一條黑影,塗在牆上。随着他一步步緩慢地走,影子也跟着僵硬地跟随着。
意識到劇情開始發展了,梅辛怡趕緊挑開紗簾,結果啥也沒看到。她披着外衣,追到了屋外,被院子裡一輪格外巨大的圓月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好像瑩瑩爍爍的碩大一團玉珏,在邊角處出現了一團小巧的陰影。
梅辛怡眯起眼,發現那團陰影是一隻狐狸形狀,它蹲踞在屋檐正脊上,正在對月吐納,從口中吐出一枚丹丸,吹拂到半空中,丹丸飄飄随風而起,不時又被狐狸吞進口中。
天井狀的院子裡,還有個僵硬挺直的腔子在行走。頭頂雖然有明亮的月亮,院子裡卻依然過分的幽暗昏沉,隻能隐約看見一條人形的影子,在圍繞着院子,一圈圈地打轉。梅辛怡迷惑地盯着他,看他正轉過一個拐角,沖着自己正面走過來。陰影中他的臉上模糊一片,看不出五官輪廓。
他一步步走到了跟前,仿佛沒有視力,看不見梅辛怡,就從她面前很近處急急轉了個彎,要不是她馬上迅疾地後退一步,可能就要和他撞上了。梅辛怡一臉惶恐,看着那個腔子仿佛行屍走肉一樣,一邊機械性地邁着腿,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歸于何處?我之故鄉……歸于何處?我之故鄉……”
梅辛怡還在迷惑,又隐約聽到了一陣陣的喊殺聲,從遠處逐漸接近,将原本岑靜的氣氛打破了。雜亂的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轉眼到了跟前。她看到了許多的人,他們大概分成兩派,互相之間好像正在發生争鬥,互相叫罵推搡着。
一方是一群七八個壯漢,赤裸着胸脯,腆胸疊肚,看起來就十分兇惡。另一方是個兩個老人。老太太就是傍晚王半截診治過的那個,老頭則全然陌生,是個闆着臉須發全白的老爺子。
老頭老太太面對着一群壯漢,卻全然沒有畏懼,一個揮舞着大刀,一個手執雙劍,和對面一群人戰在一起。
梅辛怡站在旁邊看熱鬧,見到一個人形影子被老頭從當中劈開,一泓濕漉漉的液體濺在自己的身上與臉上。她伸出手摸了摸,感覺濕淋淋的一抹液體,黑乎乎墨汁一樣,沾染在手指間。再看這群影子,忽然又感覺他們不像血肉之軀,倒像一出皮影戲,動作輕飄飄沒有什麼力量感,飄來飛去的沒有什麼重量似的。
忽然刀鋒飛來,朝着她的面門劈下來,把梅辛怡吓了一跳。她下意識伸手一摸,從臉上摩挲到一條墨色的痕迹,也看不出來是血水,還是墨汁。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害怕,想起來屋裡的王半截,轉身往回跑,推搡着架子床上的師父:
“師父!師父!醒醒啊!”
王半截呢喃一聲,揉着眼睛醒來,轉過上半身,還挺不耐煩,“小梅,大半夜的你幹什麼?”
梅辛怡當時呆住了,因為看見從他的七竅裡正在滲出血迹,兩眼的血淚在他未反應過來時,就在緩慢地淌落過臉頰,交織在下颌,和嘴角滲出的血漬混雜在一起。
“師父……”梅辛怡本來想提醒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往前傾斜,傾落在段青色被面上。直到此時,她才醒悟,不是自己的腔子,而是視線墜落了下來,掉在床上。
也即是說,她的首級肯定和身體分離了。
最後看見的一個畫面,就是王半截錯愕的表情。他看了看小梅,又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發現下半截距離自己頗為遙遠,自己的上半截行動自如地坐起來,下半截卻依然倒窩在被窩裡。錯愕當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死絕。
眼前的景物閃爍了一下,恢複成純白色的艙體,梅辛怡氣得一把揪扯掉身上連接的線,摘掉頭盔從艙室出來,直奔前台。
“白流蘇!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