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帶人仰起臉左右張望,對着最近處的人吼叫:“過來幫我……”
但是求助的語言未竟,那個隊員就被攔腰撕扯成了兩段,上下兩截分别扭向兩個方向,内髒濕淋淋落了一灘。
安娜抱着頭在地上拼命爬行,總算把自己塞進了一個小洞口。周圍實在太暗了,看不清這是什麼地方。有可能是牆壁破損露出的洞,也有可能是件破家具。她已經吓傻了,抱着頭,蜷縮着身體,緊緊團成一個球,在心裡拼命地祈禱眼前是一場噩夢,希望夢趕緊醒來。
她感覺過了很久,在絕境與極度驚恐當中,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了。等待外面的聲響逐漸熄滅,争鬥與厮殺聲似乎遠去了,安娜才逐漸恢複了神志,伸開蜷縮的四肢,從洞裡出來。
此時她才就着微光看出,自己竟然團在一座貓爬架底層,周圍是一間被鑿開的寵物商店,探出頭的一瞬間,一顆血淋淋的首級就擺在腳邊,瞪着一雙麻木的三白眼,最後一抹絕望悲涼的表情還殘留着。
安娜像是被吓習慣了,也沒有驚叫,快速路過了頭顱,從破碎的窗口鑽出去。外間空曠廣場上橫斜着幾具殘屍,遍地濕黏黏的血液,積累成了淺淺的血泊。她小心翼翼踩着積血往前,耳邊聽到了絕境裡細碎的聲響正在接近。
一條碩長的黑影,好像亂舞的黑線,被甩動到了跟前,這次她叫出聲了,因為躍入眼簾的是幾節人類腔子組裝成的類似蜈蚣的怪物,血液幾乎流幹了,淤青色的□□被粗暴地勾連在一起,中間是增生的怪異骨質,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色十字形詛咒。
“啊——”剛驚叫了半聲,伸到眼前的變異腦殼就被從後方一巴掌拍飛了,何貞騎在大蜈蚣的頸部,提溜着安娜,把她提在自己身後。
“這東西跑得挺快,但是沒什麼智力,一路都在撞牆,實在不是個好坐騎。”何貞拍了拍身下坐着的怪物,手感怪怪的,擊打的響聲很沉悶。
安娜沉默地低下頭,看見一顆圓咕隆咚,毛發脫落幹淨的類人腦袋轉過來,它的骨骼也嚴重變形了,一些增生讓本就凸出的眉骨更加高高聳立,就像……在腦殼外又長了一層組織,病菌層層侵蝕,血十字印記從顱心開始蔓延,沿着病變凸起的脊柱一路往下,一直抵達了純粹由脊骨組成的尾鞭。
安娜終于回過了神,找回了自己發聲的方式,還是有點戰戰兢兢的,“怎、怎麼隻有你,梅……她人呢?”
“梅梅在後面裝包啊。我們不是出來搜尋物資的嘛,也不能空手回去啊。我先出來找你,一會兒我們在商場門口碰頭。哎呀——”
剛說完何貞就真的碰頭了,大蜈蚣一下子撞到了梁柱上,把背脊上的兩個人翻下來,安娜算是精于鍛煉的,一個擰身利索地落地,隻是微微的一些磕傷。何貞直接以大馬趴的姿态黏在地上,半天才自己把臉從灰塵裡拔出來。
“我就說,這個坐騎不怎麼樣……”剛抱怨了一句,何貞忽然發覺周圍的血腥氣更重了,腥濕的氣味十分新鮮,黴味也很重,地上積累的血水已經沒過了腳踝,頭頂兀自淋漓不止,好像正在下着一場血雨。
幾具新死不久的屍體吊挂在天棚,糾纏在暴露的線纜裡,應該是棚頂的鑲闆被弄破了。噬咬的聲音密密麻麻,充滿了這片地方,許多變異的大耗子……或許是大耗子吧,看上去更像布滿皮膚病的秃狗,一團團、一坨坨,粘黏在天花闆上啃咬着新鮮血肉。
“剛才戰場中心在這……”何貞指了指頭頂,一聲怒吼又從不遠處傳來,她趕緊追近了兩步,安娜驚悚地緊跟着她,兩人穿過了一條轉角,終于看見了剩餘的幾個覺醒者小隊。
疤臉還在,受傷很重,左肩連接胸廓被洞穿了一個窟窿,血像血豆腐工廠裡的日常生産,嘩啦啦流個不停。繃帶頭也在,他渾身纏裹的那些布條基本都散亂了,露出下面一具疙疙瘩瘩的軀殼,就跟一隻兩腳站立的癞蛤蟆一般。神奇的是,他露出的脖頸部分很粗,筋肉凸出,幾乎就看不出脖頸和臉部的分界,更像隻癞蛤蟆了。
“就剩這麼幾個人了?”何貞在旁邊火上澆油,繃帶頭分心看了她一眼,絕望的陰沉裡露出了極端的憤恨,還有兩分快意。
“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窸窸窣窣的聲音又逼近了一圈,何貞看見黑暗中無數快速爬行的人形輪廓,逆着微光裂開鋒利的尖齒,以及後面的一張血盆大口。
安娜更靠近了一些,緊緊摟着何貞的腰,低聲問:“怎麼辦?被包圍了。”
“其實我倒是不怕咬……要不然我駝着你,你騎上來?”何貞提出了個很離譜的提議,把安娜說愣了。一陣巨響忽從身側的方向傳來,原本被重重封鎖的大門被擊碎了,一隻大擺錘沖破了所有的封擋,直接鑿穿出個大窟窿。
爆裂的火焰從一切縫隙蔓延進來,馬上點燃了最邊緣的幾隻人形怪物,酷烈的火焰好像有意識一樣,圍繞着幾個活人露出當中的空地,其餘地方快速燃燒過境,妖魔鬼怪全部清掃一空。
“是火女!火女來了!A小組來了!”那群幸存者們馬上歡呼起來,四周從絕望的死境,變成了絕處逢生的鼓舞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