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一個人影跳下來,他穿得破破爛爛的,跟個獵戶一樣,但一雙灰綠的眼珠子很不尋常,下颌留着一縷稀疏的山羊胡,整個人神态狡詐,眼珠靈活地來回溜動。
梅辛怡先一步站到前面,把飛羽離仙弓橫在身前,右手緊緊貼在箭袋上,時刻準備攻擊。
公冶鮮迅速估麼了一下雙方實力,嘴角抿起,流出一個陰森森的淺笑,努力裝得和顔悅色,哄騙:“小姑娘,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你帶着這件寶物也是不可能走出去的。不如交給我,我保證不會為難你。”
梅辛怡都懶得與他辯駁,嗤笑一聲,“你當我兩歲的孩子啊,滾開!不然我不客氣了。”
公冶鮮預料到了她的态度,陰笑加深了,原本光明燦爛的環境,投落在他臉上,硬是顯出了兩分隐現的陰影。“到底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啊,出山門前師父啥也沒教嗎?那今天公冶爺爺替你師父教教你。”
他一轉身,忽然變了張臉,恭恭敬敬拜服下去,洪亮的聲音道:“請天工坊前輩移步至此,晚輩尋得了一件疑似天工坊鍛造的神器,望前輩細細查探。”
空中隐隐傳來一陣悠遠而低沉的念誦聲,一小群穿着白金色象眼紋聖服的人輕緩地漂浮下落,當先的一個人略高一點,戴着頂金燦燦的纏枝蓮花聖冠,一條玉白無暇的大蛇纏繞在他的頸肩。
梅辛怡還在一臉懵逼,公冶鮮已經演起來了,他指着面前兩個人,義正言辭地說:“就是她,不知道哪個宗門的小輩弟子,竟然懷有此等仙器,恐怕是她趁亂拾取來的。在下擔心天工坊不慎遺失了仙器,特地請仙官來辨認一下。”
何貞還躺在一邊,扯起嘴角嗤笑,“馬屁拍得真響!”
佘官邁着步子走近,他面目柔和,但是隐隐有一種冷銳的威嚴,讓梅辛怡瞬間有點心虛打怵。他面如表情地問:“你是哪個宗門的弟子?”
梅辛怡還是老實地回答,“禦龍宗梅辛怡。”
他的眼尾餘光又掃了一眼地上的何貞,她就狂傲多了,話也不想說。佘官伸出右手,玉白的掌心沖上,“給我看看。”
梅辛怡犯起難來,她悄悄側過臉和何貞交換了一個眼光,明顯看得出來,兩個人都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短暫遲疑了一下,她還是選擇将金弓交了過去。
佘官接過來細細地打量,露出些微詫異的神色,“這不是我們天工坊煉制的武器。”
梅辛怡悄悄松了口氣,但是随即又聽到——
“不過,煉造技藝精研熟娴,六材之考究,全不是凡間所得,力勁及遠,實在是神兵利器……你從哪裡弄來的?”
“……”梅辛怡沉默了半天,“這本來就是我的。”
旁邊的何貞态度更差,“你管得着嗎?人家是後羿送的,礙着你了嗎?”
佘官一轉身,将金弓交給了身後一個神侍,淡淡地交代了一聲,“此物不該由一個禦龍宗小輩執取,我先代為保管,等回到天工坊回溯到來源,再給你一個交代。”
“什麼?”梅辛怡被原地驚呆了,何貞差點蹦起來,直接呸了一聲,“真不要臉!還神官呢,你們明搶啊?!”
公冶鮮站在一旁正爽,但是臉上還在演戲,“無知小輩,佘官大人是怕你們誤入歧途,怎麼還不知好歹?”
何貞斜了他一眼,暴躁地指着公冶鮮,“難道你看不出這個家夥在兩頭挑唆?他就是希望我們雙方起争執,然後自己漁翁得利!這麼簡單的陰謀,堂堂的天工坊神官看不出來?”
佘官輕蔑地瞟了她一眼,扭過頭對梅辛怡說:“什麼時候名門正派的子弟竟然與合歡宗混在一起了?不怕牽惹污穢,辱沒了師門嗎?”
梅辛怡又一愣,“合歡宗?”
她緩慢扭過頭,看見何貞橫眉立目地駁斥了一句,“怎麼了?我這樣不配當合歡宗嗎?”
公冶鮮在旁邊近乎嘲諷的姿态,“看來合歡宗也是日薄西山了,收弟子連挑也不挑了,什麼模樣的都要。”
何貞四腳掙紮着,把自己臃腫的身體支撐起來,一邊喘着一邊叫罵,“你給我等着,讓你看看我們怎麼挑的!”
她一招手喚出了捆仙繩,金索直奔着公冶鮮而去,把他從頭到腳捆得個結結實實,蠶繭一樣倒在地上。
何貞原本想跳着腳歡呼,無奈這個行為現在對她來說難度太高了,隻能拍了拍手,挑釁地朝着公冶鮮喊:“你再挑唆啊!張不開嘴了吧!”
佘官發出了“咦”一聲,似乎挺驚奇的。他迅速熟練地結了個奇怪的手印,最後落在胸前的一枚金色繩結上,繩結忽然自行松開,捆仙繩同時也從公冶鮮身上脫離,徑直飛到了佘官的手中。
他用纖長細白的手指輕巧地纏繞了一個繩結,放進自己的腰囊裡,又轉向了何貞,以教導的姿态說:“傳聞你們合歡宗的掌門蜂姑,曾經乘坐鳳凰巢的鸾駕直上九霄,遨遊十二京,極盡谄媚之姿,以淫技奇巧博得漫天歡喜,得了一個攝魂天妪的名号,這條捆仙繩就是某個神王的腰帶。”
“……你有病吧,妄想症得治啊。”何貞被他說得極其無語。
“我看,這件捆仙繩實在有損我們凡塵陸地各個仙門的名譽,我就替你收着了,免得你到處炫耀,到處丢人。”
梅辛怡沉默了半天,忽然出聲,“回來。我不能就這麼讓你走了,我曾經發過誓,永遠不準别人再從我這裡搶走一分一毫,要不然你把東西還回來,不然我就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