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吃得開心,身後數叢裡傳來窸窣聲,有人循着味道走來,“兩位,在下腹中饑餓,可否讓在下出資,買一些食物?”
梅辛怡一偏頭,忽然一頓,驚奇地開口:“句芒?”
何貞叼着半隻烤雞一扭頭,果然看見了一個龍首人身的生物,他看起來已經趕了半天的路,走得口幹舌燥,腹中鼓噪聲隔着老遠都能聽見了。梅辛怡倒是沒起疑,還熱情地招呼了兩聲,“句芒兄弟過來坐下,你是要回歐絲之野嗎?”
句芒自覺自己與梅辛怡隻有點頭之交,還有點不好意思,他一走出樹蔭,就露出身後跟随的另一個人,是個青衣少女,絲發流瀉,姿容皎然,看着是個怯生生羞答答的小白花,但是何貞與梅辛怡同時一愣,各自升起了幾分戒備。
因為在她們的眼裡看到,這朵小白花周身散發着一股黑氣,還沒變身就控制不住地魔氣森森,剪水雙瞳裡浮現了一抹猩紅幽痕。
何貞一邊切分着剩下的竊脂,一邊漫不經心問:“句芒兄弟,這位是誰呀?你的侍女嗎?”
“不不,”句芒兩隻眼睛都盯在熱氣蒸蒸的肉上,沒心沒肺回答,“這位是青妾,我在山裡撿到她的,說是和家人走散了,央求我帶她出山。”
兩人悄悄交換了一個眼光,梅辛怡挂上一張笑臉,“句芒兄弟,我有隻碗,你能幫我去刷一刷嗎?”
“好好!”句芒看她們不要錢,又覺得吃白食有些不好意思,捧着漆碗蹦着高地就跑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何貞啧了一聲,“一個遊商走遍了大江南北,怎麼警備性這麼低,别人說什麼都信?”
梅辛怡無奈回答:“他們龍就是這樣的,腦子都有點……不轉筋。”
“還看呀姐姐?”何貞谑笑地看向青妾,“還不跑?就非得等我們掏家夥事兒嗎?”
青妾鎮定自若,微微側過身,捋起一縷秀發,“小奴家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何貞也不急,和她慢悠悠地打趣,“句芒這條小蛟龍确實不錯,可惜你打錯主意了,他并沒有什麼修為,隻是個遊商。就算你把他吃了,又能怎麼樣?不過是飽餐一頓,不如放了他,我們也放你一馬,大家好聚好散,各自歡喜。”
青妾還是垂着頭,玉白的手指在發絲間穿插,看不出她在想什麼,細聲細氣地說:“貓吃魚,蛇吃象,都是天道循環。狗拿耗子的我倒是頭一回看見。”
何貞“呵呵”輕笑兩聲,“你還真别說,我就喜歡這種一嘴俏皮話的姐姐。”說完伸手去摸了一把她白膩膩的下颌,“有什麼本事使出來,咱們切磋一下啊。”
青妾似乎有點煩了,一擡頭,剛要說話,忽然見到何貞的眼眸浮起一層奇幻的光澤,由深棕色變成了澄澈清淺的蜜色,裡面的複雜紋理不停變化,細小的黑斑擴散凝聚。青妾霎時陷入了幻覺當中,她嘶叫了一聲,翻滾在草地上,身上隐藏的黑氣不停地向外滲出,滑白的皮膚變成青黑色,編貝般的牙齒變成尖利參差,雙手十指插進了泥土,手指的骨節粗大扭曲,很快就由一個纖弱少女變成了身高兩米,青面獠牙的怪物。
何貞收住了攝魂術,呵斥一聲,“還不滾?等着句芒回來看看你的真面目嗎?”
青妾氣得嚎叫了一聲,手腳并用地跑竄進了樹叢。梅辛怡驚愕地盯着她那個方向,“什麼東西?像個大灰耗子!”
“好像是一隻魔。”何貞也不太肯定,“聽說魔長得各式各樣,有的非常華麗,有的就……非常抽象。”
話剛說完,句芒就捧着漆碗回來了,“洗好啦洗……唉?青妾呢?”
何貞眼也不眨地瞎編,“她兄長剛才過來找她了,我們就讓他把人帶走了。”
“是嗎?”句芒抓了抓光秃秃的腦殼,也沒放在心上。
三個人吃飽喝足,又稍微休息了片刻,梅辛怡提議讓句芒跟她一起乘坐熔岩晶晶蟲,離開這座山頭再做分别。句芒望着大長蟲,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鞍座,搭着梅辛怡的肩背,在刮過面門的強風中喊着:“我原本跟禦獸宗談好了,他們負責訓練坐騎,我則幫助他們鋪展銷路,結果眼看着快出成果了,他們卻遭遇了襲擊,唉——”
梅辛怡好心提醒了幾句,“未來風雲變幻,眼看烽煙又起,我看你就多在歐絲之野待些年吧,不要出來亂走了。”
天将黑時,熔岩晶晶蟲降落在一片平原上,眼前幕野低垂,一片開闊寂寥的景象,紅日将熄,弦月升起。梅辛怡剛想告别,旁邊又傳來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就看見青妾竟然又回來了,身邊還跟着一個高壯魁梧的男子。
“句芒先生,不知我與兄長,可否與您結伴同行呢?”青妾柔柔地笑起來,一臉的親切嬌憨。
梅辛怡眉心一皺,剛想将一切講開了,把那兩個魔怪的真面目曝光,何貞忽然一拉她的小臂,同樣滿臉微笑地演起來,“行啊,反正我們三個人也嫌寂寞,大家一起走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