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官喜極而泣,“太好了……”
幾個小厮簇擁着一個穿長披戴鬥笠的中年男人走近,他滿臉的赤棕色絡腮胡,面貌很兇,身後跟着兩個兜帽壓得很低的女子,臉也看不清,總覺得鬼鬼祟祟的。
“這位就是……”姽婳漸漸眯起眼睛,掃視着面前所謂的冰雕師傅,在她緊迫的凝視下,對方隐隐打了個寒顫,慌忙當中擡頭深深瞅了一眼姽婳。
她瞬間看懂了,看破不說破,偏過頭示意瓊官把面前的三個人帶走。
帝戎落後一步,站在瓊官身後,感覺其中一個帶兜帽的女子跟自己擦身而過,若有似無地側過臉盯着自己。他跟着眼光流轉,想去看看,但是對方已經轉開了臉,錯開身位走掉了。
三個人跟着瓊官到了冰庫,剛才帝戎雕刻的那座“精妙”的藝術品還伫立在那裡,讓其中一個女子原地愣了愣。瓊官沒在意她,隻看着最前面的大胡子,“先生,可等着你了,想來事前您已經知道坊主的要求了,時間緊迫,還請您快一點。”
他略微點點頭,眼光追着瓊官出門,才長松了一口氣,身形也垮下來。可是不光姿态,他連臉皮都垮了下來,用手抹了抹,将臉一變,随手扯掉胡須,恢複成了秦朗的面孔。
何貞與梅辛怡兩個人也把兜帽掀開,現在冰庫裡轉了轉。梅辛怡趕緊到冰雕前細細地欣賞,“師兄為啥要雕出來一尊這個呢?他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何貞猶豫着回答:“會不會是……他也不會刻别的?”
她順手在秦朗肩上一拍,“行啦,我們去找藏寶的庫房去了,你先在這頂着。”
秦朗臉色一變,“可是、可是我也不會呀!一會兒人家來檢查工作怎麼辦?”
何貞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你這麼會演,拖一拖時間很難嗎?你現在是老藝術家,找點理由呗。你就跟瓊官說,你現在沒有心情,得要一手夾着萬寶路,一手托着人頭馬,眼前再來一排維密超模亮相才能創作得出來。”
秦朗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你比我會演,要不然我們換換,你留下當冰雕師傅,我去找寶庫?”
何貞“嗨呀”一聲,撒開腿撂挑子跑了,留下一聲長笑,“你肯定行哒,加油——”
她逃得太利索了,把梅辛怡都抛在身後,愛莫能助地看了一眼秦朗,也跟着一低頭,跑出來冰庫的正門,剩下一隻一臉懵逼的無相妖。
梅辛怡心裡還記挂着剛才見到帝戎的事,從冰庫出來就說:“我得先去找師兄一趟,問問他怎麼在這。”
何貞并不在意,“有可能是首兕讓他先來,其餘人落後了一步,反正禦龍宗一定在宴請名單上,早晚會見到,你急什麼?”
“可是還有點奇怪,我這個師兄人很……木讷,就算派人先一步來拜谒,也不應該找他來。”
兩個人正在蛐蛐,頭頂忽然金光大盛,一團柔和熾熱的金雲從遠方飛趕過來,轉眼就籠罩在瑤碧山頂。眯起眼睛仔細分辨,才看得出來,那是一群金翅鳳凰鳥,為首的就是冥王星範瑰。她依然穿着誇張的金色戰铠,身後拖拽着碩大的雙翅,一根根羽毛利刃般迎風舒展,精光攝目。
兩邊跟着玉龐和星懷,左右護法氣勢凜凜,雄踞兩側。
“唔——”何貞看夠了,發出由衷的意見,“冥王星來了,迎賓那頭肯定得亂起來,這是個好時機,我們趁着這個機會趕緊找吧。”
金翅鳳凰鳥在前,各方祥雲車辇在後,各個宗門的勢力紛紛抵達了支離城。
姽婳跟身側的福官低聲囑咐,“請坊主出門迎賓。”
福官也傾身過來,附耳過去回複:“坊主正在會見洗劍門師掌門。”
姽婳隻好自己迎上,對着範瑰一禮,“羽皇大人别來無恙?”
範瑰淡淡看了她一眼,其實她隻對姽婳感興趣,那個所謂的天工坊主人,在她眼裡隻是NPC而已。但其他宗門就不這麼看了,跟随其後的西崆峒一落地,就擺起臉色,質問姽婳:
“怎麼不見坊主條谷空?隻有一個無名的神官迎接,難道是看輕我們西崆峒嗎?”
姽婳本來想幾句語言搪塞過去,另一邊剛剛落地的龍魚陵居傳來一聲呵斥:
“西崆峒這個撿破爛的門派,現在也張揚起來了?世道真是亂套了。”
桃絮作為暫代的掌門,站在一排龍魚前,臉色不善地盯着西崆峒那邊。雙方氣氛緊張,似乎随時會大打出手。
西崆峒這邊領頭的就是公冶鮮,他神色鄙夷,帶着嘲諷的笑意,“我當是誰?這不是仙之人專用的坐騎,就喜歡被人騎的龍魚一族嘛。”
“好了——”姽婳伸手擋開兩方勢力,正要輕斥他們兩聲,身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什麼人在此喧嘩?不知道盛宴準備在即,一切人等都要謹小慎微,全力以赴嗎?”佘官從門庭走出,冷若冰霜地站在幾方勢力中間,他先是望着範瑰,質問的口吻問:
“派發請柬時,臨墨神官應該已經通知過了,要求金翅鳳凰一族攜帶十隻幼崽前來,如今在哪裡?”
範瑰懶散地掀了掀眼皮,“在後面,由玄雀、艾絨兩位長老押送。”
他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答複,又扭頭看向桃絮,“那龍魚陵居的幼崽呢?”
桃絮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話。佘官臉色陰沉下來,籠罩着一層鉛雲,口氣加重,又問:“到底送來了沒有?難道你們故意違抗十二京的旨意?”
桃絮臉色也很差,但是作為掌門人,依然不卑不亢地開口:“想要我們獻祭幼崽,有本事就讓十二京先滅了我們,再親自到龍魚陵居去抓!”
佘官露出了一線鋒利的笑意,他撚了下胸口純白的繩結,脖頸上盤踞的那條白蛇霍然洞出,沖着桃絮撲過去,一口咬在她的頸側。
這一下太過突然,簡直就是一場偷襲。桃絮渾身僵硬,在身後幾隻龍魚的尖叫聲裡原地倒下,青紫色的脖子暴露出一片鱗片,由創口周圍開始現出原形,很快就蛻化成半魚半人的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