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離城上方陰雲飄來,逐漸凝聚成一片厚重的遮蔽,城裡的人群紛紛擡頭注視着,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看哪,怎麼好像能嗅見輕微的魔氣?”
“怎麼可能?這裡是天工坊的地盤,十二京就在我們頭頂!正氣浩蕩,正義凜然,肯定是妖魔不侵的!”
福官跟着仰起頭,看到了上方彤雲低垂的慘相,不安地蹙起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次千年盛宴怎麼這麼多的紛争,總感覺……”
何貞跟在身後,随口就把他的話補充完了,“感覺一切都要完了,完犢子了,西八了,對嗎?”
福官詫異地看了看她,何貞哼笑,“怎麼了,沒見過這麼直接不做作的客人?”
梅辛怡在旁邊低聲提醒一句,“還是不要太直接了,稍微掩飾一點,好嗎?”
“紅香主——”福官隔着遠遠就揚聲喊了一聲,玉嵇閣門戶敞開,一抹香紅的影子半遮半掩在門後,看到那張清澈中透露着試探的眼光,何貞當時就感覺到了一陣熟悉,她隔了三步遠,眯起眼睛,緊緊盯着對面的人,嘴裡念叨,“梅梅,你看看那個人像誰?”
梅辛怡和她心有靈犀,立馬脫口而出一句:“白秘書,我要請假,要回家十天。”
“什麼?十天?!不行……”一聲驚呼之後,現場陷入了迷之尴尬,白流蘇後知後覺地認識到,自己大概隻用了兩秒鐘就掉馬了,他滿臉的絕望,幹脆也不再扮演紅蘇蘇了,站直身體恢複了自己本來面目,幹咳了兩聲,“幹什麼,看破不說破嘛。再說了,我也不擅長角色扮演,被看穿了很正常。”
發現他們雙方之間明顯是認識的,福官也陷入了迷惑,“紅香主,你之前見過這兩位仙姑嗎?”
白流蘇哼笑,“我可熟了,這兩位是我的姑奶奶……行了,你走吧,看上司的樂子真有趣是嗎?”
福官莫名其妙被趕跑了,剩下三個熟人面面相觑,白流蘇都不敢随便開口,何貞上上下下先把他打量了幾遍,調侃地開口,“白秘書,真沒想到這次大考核這麼重要,您竟然還要以身入局,自己代替NPC來考我們?就不怕被外頭暴亂的人群逮着了,被人家醬醬釀釀嗎?”
白流蘇臉上的表情讪讪的,“我不怕啊,你們肯定會保護我的。平時我也算照顧你們吧?現在是不是也該你們照顧一下我了?”
梅辛怡對他們之間的互相調侃沒有興趣,到處張望着,問:“飛羽離仙弓和捆仙繩呢?不是要把道具還我們嗎?”
“哦,那個——”白流蘇回憶着身體裡有關紅蘇蘇的記憶,帶領着兩人來到了密室,自己旋轉了機括,将雕花暗門打開。
“幸虧我選了這個紅香主的身份,你們看,馬上就有用處了吧……”白流蘇的話停了,他站在一片金碧輝煌的暗室中,看着眼前兩個空空的位置,金色布帛中間的凹陷,明顯證明之前是放了東西的。
梅辛怡看了看空位,又看着白流蘇,“你這個停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兩件東西不見了?”
白流蘇一轉身,先回了一個空茫茫的微笑,“請稍等。”
然後他徑直走出了密室,站在玉嵇閣門口,朝外面大叫:“抓賊啊!有賊偷了玉嵇閣啊!”
驚叫聲霎時充滿了整座支離城,無疑是讓本次已經爛掉的盛宴更加雪上加霜。從亭台樓閣,到盤山的棧道;從迎客松到臨溪邊,立馬亂作一團。剛才還在讨論頭頂懸浮着淡淡魔氣的人群,現在都在四處奔走,互相傳遞着天工坊玉嵇閣失竊的炸裂消息。
梵東歸站在大光明宮的隊伍裡,忽然一陣人群流動,把隊伍沖散了,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逆着人群的來勢,和他狠狠撞在一起,竟然把他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梵東歸詫異之下定睛去看,結果發現自己還認識對方,他心裡一動,立馬指着對面匆忙從地上撈起金弓和金繩的小蘿莉大喊:“我找到小賊了!就在這裡!大家快看啊,就是她偷了玉嵇閣!!”
洛蛳動作迅速,把東西用布帛一裹,收進懷裡,抓着布包原地起跳,飛上了樓閣的尖頂。
下方是大批聞聲而來的人群,一左一右圍上來兩個人影,藍香主王琅之捉着大筆,占據了左手屋檐。黃香主竹笛翁則雙手執着斑淚湘竹,蹲踞在右手邊的屋檐。兩個人從兩面包夾,想把洛蛳和圍住。
王琅之到底是個體面人,先伸出手,朝着她溫雅地發聲,“你是誰家的小朋友?乖,把東西還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洛蛳雙手抱着包裹,從行為到脾氣都像個倔強的小朋友,她噘着嘴,不滿地強調:“這是我的,是我的東西!”
竹笛翁就沒那麼客氣了,橫執竹笛,吹奏出一曲迷神亂志的曲調。
洛蛳有幾秒失去了控制,直直地從屋頂墜落下去,在将要落地的一瞬,忽然恢複了神志,一拳錘擊在地面,敲出一個方圓兩尺的凹坑,她借着力量一個翻身躍起,跳丸般在建築群之間亂竄,遮擋自己的身形。
王琅之臨風獨立在高處,眯眼俯視着下面的光景,大筆一揮,飛出了五隻墨水凝聚成的寒鴉,朝着洛蛳的方向追蹤。
尖利的鴉鳴聲穿破了奔走人群的驚呼,五隻寒鴉徘徊了一圈,精确定位到了洛蛳的位置,她縮進了兩面牆壁間的縫隙,憑借着小巧的身形,把自己團進小角落裡。
五隻寒鴉互相叫嚣着,就像五隻利刃飛射進了縫隙。起先猛啄了兩下洛蛳的小臂,她把雙手擋在身前,保護自己,被啄擊出幾條血痕後,看準一個空隙,一把掐住一隻烏鴉,用力一捏,把它捏破成一團墨汁。然後兩手迅速地幾下抓扯,把幾隻烏鴉都撕碎捏破成滿地的殘墨。
王琅之跳下了地面,瞪着那個黑黢黢濺滿了墨汁的角落,一步步逼近。
洛蛳揉搓着臉頰,緩慢從裡面出來,她也被濺射了滿身的墨水,整個人遍體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