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接連被打斷,裴萌也失去了耐心,她從座位起身,插着腰臉色陰沉地面對着重重激光鎖,“我也不想這樣!如果我有得選,我也不想逼你。但是我沒有選擇!而且恕我直言,我才是真正擁有人格和人類身份的那一方,你沒有!你隻是我的造物而已,我已經仁至義盡。如果你再不配合我們快速搭建夢域系統,我隻好不客氣了,電池小姐!”
她語速飛快地輸出了一大段,氣沖沖離開了實驗室,但是門一關合就立馬有些後悔了。
“天哪,我可千萬别當家長,不然我肯定是世界上最恐怖最專制的鬼媽媽……”
楚時奕站在門口,收聽了剛才一整段的威脅,他憋不住幽默地笑了,“放心吧,人類幼崽是聽不懂你那些複雜的長難句威脅,它們隻會用爆哭和幹嚎磨掉你所有的耐性。雖然這麼說很地獄,但是我始終覺得沒有完整人格的幼崽還不能叫做人,和小羊羔小牛犢沒有區别。”
“……”裴萌無語地看了他半天,“楚博士,你也是從小牛犢長起來的。”
他聳了聳肩,“我們太喜歡标榜自己的共情能力,但其實人的共情範疇很狹窄,長大了就很難和幼崽共情,沒有衰老之前也很難和老人共情。更别提和深藍電子體共情,我很贊同你剛才說的話,我覺得完全不需要内疚。”
這回,她又無語了半天,“呃,你可真會安慰人,楚博士。既安慰得有理有據,又沒起到什麼安慰的作用,我現在隻覺得和你是同類真的很可怕。”
等到賽世簡偷摸進了實驗室,看見的就是一隻哭得蔫哒哒快要抽過去的小狐狸,他急得差點撞到激光網上被消滅了,“怎麼了怎麼了?你生病了嗎?”
胡靈秋默默轉了個身,把尖尖的小臉埋進前臂下,“我們跑吧。”
賽世簡沒有猶豫,不假思索地吐出一個字:“好。”
然後他醒悟過來,理智又占領了高地,問出一個很笨的問題:“怎麼跑?”
小狐狸抖了抖毛,四隻爪子支撐起細長的小身體,她擺出一個人類才有的坐姿,然後銀色流光扭轉拉長,變成了前凸後翹的人形,坐在将将夠容納一人的激光當中,“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來的嗎?”
賽世簡思考了一下她的話,幾乎懂了,他暗暗下了個決心,“我、我會想辦法的,我找我們的朋友問一問。”
身為能源體的“好朋友”,梅辛怡在城市另一端接到了賽世簡的電話,他上來就情緒比較激動地說:“我們要跑了,這個地方太恐怖了!”
梅辛怡懵了片刻,“詳細說說,怎麼個事?”
話筒另一頭的人沉默了一下貌似是在組織語言,然後他就開始控訴:“他們要榨幹她!他們正在弄一種叫夢域的東西,為了工程盡快完工,每天都從電子深藍體裡出去大量的能量,而且今天那個研究員還說,要抽離掉胡靈秋身上的人性,把她變成一塊沒有人類情感的電池。”
梅辛怡和身側的何貞對視了一眼,她點點頭表示肯定,“确實是像公司的行事風格。”
“反正,我們待不下去了。當初你們承諾過,有營救的辦法,到時候會把我們救走的,現在就到時候了!”
梅辛怡舉起話機,“我沒有騙你,一切按照約定好的行事。”
賽世簡深吸了一口氣,“我這輩子就勇敢這麼一次,拜托你,千萬要成功啊!”
“等一下——”梅辛怡阻止他挂斷,“大師……帝戎,你有跟他聯系嗎?”
賽世簡略微猶豫,“沒有,他的位置原本就遠離實驗室,要是經常聯系才奇怪吧。”
“去找他,告訴他出逃計劃馬上施行。”
賽世簡歎氣,“希望他像你說的一樣靠譜,不然我們就完蛋了。”
裴萌回去冷靜了兩小時,又吃了頓簡餐,心情平穩多了,自己也總結了一下,覺得之前的交流方式确實太差勁了,決定回實驗室再努力一把。結果她在實驗室門口看見了一群慌裡慌張的研究員們,一個個急得要起飛了一樣。
“怎麼回事?”她努力擠進包圍圈裡,湊到楚時奕身前。
他的臉色是難得的正經和緊張,“電子深藍體出問題了。”
“什麼問題?”裴萌逼近了一步問,忽然聽到另一側傳來一聲尖叫:
“她死啦!快來人啊!”
裴萌被人群裹挾着擠進了屋子,又被推到了中央激光網前,隔着滋滋作響的機關,能看見不久前還活蹦亂跳會罵街的小狐狸,現在攤平了,好像一張狐餅一樣貼在平台上,露出肚皮,偶爾還會微弱地起伏一下。
有人在耳邊哀嚎,“完啦完啦!能源核心死了,白先生肯定會拿槍突突了我們!”
裴萌還沒有失去冷靜,努力分析,“不對啊,我剛剛來看過她,我們還吵了一架呢,她明明神氣活現,好得很啊。”
另一個研究員立馬扯着喉嚨大喊:“你把她吵架吵死啦!都怪你!”
“?”裴萌用看傻b的眼光瞅過去一眼,但是現在沒有空閑展開一場全新的争吵,她趕緊追問正經的話題,“誰第一個發現的?當時現場什麼情況?”
亂糟糟的現場沒人回答她的問題,楚時奕掏出一隻禮炮,朝天放了一炮,在砰一聲巨響後,漫天材質和亮片飄落,撲了衆人一臉。
裴萌轉過從剛才保持下來的那種看傻b的眼光,掃射到他臉上,“你在幹什麼?”
“維持秩序,而且……”楚時奕一敲門口牆壁上的按鍵,将機械閘門關合上,“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許離開實驗室,直到我們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為止。”
他剛說完,閘門另一頭就傳來了梆梆的砸門聲,賽世簡在另一頭哭墳一樣慘叫:“開門啊,你們在裡頭幹什麼?讓我進去!”
楚時奕隔着門大聲回答:“你聾嗎?我剛才的話就能完美解答你的問題,你根本沒必要問。”
閘門上又傳來梆梆兩聲,明顯對方不接受他的回答,然後門竟然開了。一群研究員目瞪口呆瞪着門口方向,閘門另一頭竟然露出了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左護法帝戎。
他走在前面,當先走到平台前,寂靜當中探視了半天,冷冷宣布,“她死了。”
“不可能——”裴萌擠開所有障礙沖到最前排,卻在帝戎身側刹住腳,愕然地瞪着平台,上面是一灘銀色液态金屬。
帝戎扭過臉,“她死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裴萌在瞬間隻有一個念頭占據整個大腦:我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