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說完這一切,天已經黑下來。
排風窗的光線因此而變得灰暗,本就昏暗的儲物間變得漆黑。
牆根下的林威動了動,走到門邊,憑借熟悉,摸黑按了按燈的開關。
啪嗒一聲響,卻沒有光線映照。
儲物間裡依舊漆黑,這對薛娆來說沒什麼,她正欲說話,忽然又聽見啪嗒啪嗒的開關聲響,飽含着急切。
薛娆愣了下,忍痛看向黑暗中林威的黑影。
他急切的不斷按下燈泡開關,啪嗒啪嗒的聲音不絕于耳。
“怎麼不亮了?壞了嗎?”
“你亮啊!你亮啊!你踏馬給我亮啊!”
“……”
環境漆黑,薛娆看不清楚林威的面貌神色,隻聽到他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按開關的動作也越來越迫切,好像如果今天這燈不亮,他能焦慮到把整個儲物間給炸了一樣。
“為什麼不亮,為什麼不亮!”
“……”
儲物間的燈怎麼也亮不起來,林威暴怒的一拳砸在開關上,塑料開關咔嚓的應聲碎裂。
林威抱頭蹲下,縮在門背後,不停的發抖喘息,急促的喘息飽含着恐懼,不一會兒,他縮在角落抱膝蓋哭嚎起來。
是真的哭嚎,像是半大的小孩兒一樣嚎啕大哭,就連哭聲也是恐懼的。
“……”
薛娆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她腦海裡閃過一種疾病的名稱:幽閉恐懼症。
他被薛司宜關了那麼多年,他會有這種病不奇怪,也正是被關了很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病。
但他不習慣在幽閉的環境裡沒有光。
現在儲物間的燈壞了,他開始感到害怕,感到疾病帶來的恐懼感。
他突發的病讓薛娆看到了活命的希望,事實上她聽到林威說他殺人動機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離開這裡的辦法。
現在他病症發作,可能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但薛娆不敢等。
否則天一亮,林威恢複,她就徹底要死在電鑽下。
薛娆忍耐着手臂的痛,望着漆黑中林威模糊的身影,說:“你是因為自己沒有得到健康的父母愛,所以才殺那些人吧。”
“可是這樣的父母在中國有成千上萬,你殺不完的。”
林威抱住膝蓋,把頭埋在裡面嗚嗚哭着,無法回應薛娆的話。
但他能夠聽到并理解她說了什麼。
薛娆說:“你殺我,也隻是覺得沒有我之後,媽媽隻有你一個兒子,會對你改變态度,會在意你?”
或許是說到了林威心裡,他回應了薛娆。
他嗚咽的喉嚨裡,發出很低一聲嗯。
薛娆就說:“但是你應該了解她,她恨男性,你本來就是男性,如果你殺了我,她隻會更恨你。除了因為你是男的之外,還因為她很在意我。”
林威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連哭聲都頓了那麼一下。
“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不用再殺人,也能從根本解決問題。”
林威漸漸的止住哭聲,擡起頭看向薛娆。
即便環境黑暗,他什麼都看不見,入目隻有大片大片的漆黑,就像他小時候在爸爸懷裡醒來的那天一樣。
“什麼辦法?”
“你先放我出去。”
林威冒着冷汗,也不忘冷笑一聲譏諷:“我信得過你?你真是有自信。”
薛娆也笑了,扯得她被鑽開的手臂疼痛加劇。
她倒吸了口冷氣,說:“你有膽子殺人,卻沒有本事相信我嗎?”
“你就算殺了我,結果也是伏法。你覺得警方找不到你嗎?你覺得我們會毫無防備就去遊樂場見一個殺人犯嗎?”
林威聽出了一絲不對味。
幽閉恐懼症會讓他在這種環境裡總焦慮有天大的災難會發生,讓他心跳加速,渾身倒流冷汗,焦慮和狂躁。
現在薛娆的話讓他更加焦慮恐慌,狂躁地哭喊會讓他有安全感,他哭嚎着沖薛娆怒吼:
“你陰我?你們留了什麼陰招?!”
薛娆沒有搭理他的狂躁,可也害怕他會因為沖動直接一斧頭砍死自己。
她放緩語氣,盡可能的降低林威的恐慌:“隻要你放我出去,我可以保證什麼都不會發生。”
“而且我能解決你的心患,我可以讓薛司宜對你改觀,可以讓她在意你這個兒子。”
林威搖頭不停,嚎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因為卓港的緣故痛恨男人,偏偏我又是個男性,她不可能對我改觀的!”
“卓港和男性是她的心結!”
薛娆就知道是這樣。
可她偏偏,就是知道林威最想要什麼。
這得益于林威剛才毫無保留地對她說了他殺人的原因。
因為薛司宜痛恨男性,他又渴望母愛,于是恨薛司宜所恨,所以他殺害的人都是男性。
薛娆回顧了一遍人偶兒子的劇情,電影結局的那一幕是兇手把屍體運到家裡的花園。
薛娆不顧林威咆哮,自顧說:“你安排電影最後,兇手用屍體當肥料滋養花園裡的花,然後兇手的台詞是求母親的誇獎。”
“這段劇情是你自己内心的寫照吧?”
“薛司宜因為卓港讨厭男人,你恨她所恨,你殺的人全是男人,是想求她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