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有意為之的惡,豈會因為對方是個好人就罷休?
她隻覺得,路西法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故意這樣說,迫使伊勒沙代直面惡意。
她正為伊勒沙代不平,卻聽伊勒沙代竟也委婉拒絕。
狄曼圖雅不再強求,撇撇嘴,心裡嘀咕,伊勒沙代未免也太信任他身邊那個男人了。
别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
都和她父親有來往了,還能是什麼好人?
伊勒沙代看着年紀不大,或許從前未有經曆過,才會被他诓騙。
一行人各懷心思中,三目飛翼獅帶着馬車飛奔到達了格羅多城。
狄曼圖雅興奮地打開車窗,随即疑惑地皺起眉,關上了窗。
“城門口有守衛在查檢來客?”
路西法又翻一頁,頭也不擡,便道出了她的疑慮。
狄曼圖雅憂心忡忡:“我專程打聽過,以往浴光節期間從來沒有過查檢……現在僞裝已經來不及了,怎麼辦?”
“沒辦法?那就把你那奴隸交出去,說是他唆使你離家出走,保管沒人會計較你的過錯。”
路西法太有氣人的本事,悠悠幾句話就叫狄曼圖雅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她反駁不了路西法的話,她知道,一旦她和塞裡加被抓住,那就必将是這種結果。
沒人會當真在意究竟是誰策劃了這一次出逃,承擔所有罪責和後果的都隻會是塞裡加。
而她,頂多被說一句“年輕貪玩”。
狄曼圖雅咬緊下唇,眉頭緊鎖。
路西法看似仍在專心緻志地看書,而從伊勒沙代的視角看過去,卻能清清楚楚看見他微微翹起的唇角。
伊勒沙代眸光微動,轉頭看向愁容滿面的狄曼圖雅,溫和道:“不必擔心,你讓塞裡加到内間來,他們不會入内查檢的。”
狄曼圖雅一怔,她方才分明看見格羅多城的守衛查檢了每個人,但伊勒沙代總有種難以言說的讓人無條件信服的能力,讓她生不出質疑的心思。
她将塞裡加帶到内間,門開時,阿斯蒙蒂斯還好奇地往内探頭探腦,被約裡及時地按了回去。
狄曼圖雅和塞裡加明顯還沒和好,她将他帶進來後便徑直坐到一邊,别過臉不說話。
塞裡加緩慢吃力地向他們行禮,路西法懶懶散散斜躺着,坦然受了他這一禮,倒是伊勒沙代上前扶起他,笑道:“不必多禮,我們并非什麼大人物。”
塞裡加明顯不太信。
他還要感謝路西法和伊勒沙代,卻聽馬車外已經傳來了守衛靠近的動靜。
這下就連還在置氣的狄曼圖雅都緊張起來,仔細聽着門外的動靜。
這馬車雖已盡力低調,但對于人類來說依然十分惹眼,守衛見了,便謹慎三分,不敢像對其他平民那般粗暴拉扯,輕輕叩了叩車門,道:“我們是格羅多城的守衛,城主有令,近日要查檢所有來客,還望大人們配合。”
為首的守衛話音未落,就見那幾匹壯碩的駿馬挨個兒打起了響鼻,他不知是否自己的錯覺,仿佛從它們眼中看出了……鄙視?
他莫名懂了它們的意思——你也配查檢這架車?
守衛咽了口口水。
當真是有權有勢的大人,連座駕都如此有氣勢。
他也不敢催促,隻等着過了好一會兒,那車門才打開。
守衛小心翼翼地從下往上看,一旁衣着樸素的年輕男女自不必說,那中央的俊美青年卻是衣飾極盡精美華貴,一雙眼風流含情,微微下撇時眉梢眼角帶着說不出的傲慢,他的目光在守衛臉上轉了一圈兒,霎時有些嫌棄,不耐煩道:“查?你們城主未免太拿自己當回事,誤了我家主人的時辰,他是有幾條命夠賠的?”
狄曼圖雅在内間聽得更加緊張。
外頭那個變|态說話怎麼突然這麼嚣張?要是激起這守衛的脾氣,當真要細查怎麼辦?
她越發緊張,守在内間門口,不住左右看哪裡還能躲人。
這一看,便見伊勒沙代和路西法與她相反,俱是氣定神閑,還有閑情逸緻讨論手邊靠枕的面料與繡紋是否搭配得不夠好。
——雖然主要是路西法雞蛋裡挑骨頭,伊勒沙代隻負責安撫他就是了。
她一下心裡頗為無語,但莫名地竟然放松了不少。
好像有這兩人在,當真任何事都不成問題了。
在她心裡嘀咕時,還留神着外面的動靜,就見車外那守衛聽罷阿斯蒙蒂斯的話,竟然真的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擺擺手示意後面的守衛放行。
狄曼圖雅瞪大眼睛:“他,他都不多問兩句嗎?不是說城主下了命令?”
路西法哼笑一聲,不想回答這麼幼稚的問題,伊勒沙代好心解答:“我們的馬車一看便知不是一般規格,阿斯又品貌不凡,足以讓他認為我們真是能把城主都不放在眼裡的權貴,那麼若他還執意嚴格奉命查檢,得罪了我們,最後必然會被推出來頂罪,還不如放行。”
那屆時他們在城中再有什麼事,也是城主擔着,落不到他頭上。
狄曼圖雅恍然大悟,随即高興起來。
她打小運氣差,平地也能摔跤,喝水都能險些嗆死,但這次她好像……否極泰來了?
有伊勒沙代和路西法在,她突然對自己這一趟行程充滿了信心。
馬車緩緩駛入格羅多城中,阿斯蒙蒂斯一邊拉着缰繩裝作駕車,一邊沿途抛着媚眼,最終在城中最大的旅店處停下,在侍應喜悅的招呼中停入内庭。
狄曼圖雅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塞裡加放心不下,也追了出去。
路西法不緊不慢地收起書,他往來人間太多次,對人類的城鎮早就不再好奇。
難得的是,伊勒沙代也還安穩地坐在一旁,陪他收拾東西。
路西法目光落在他握着一支杆直潤亮細筆的手上,忽地彎起唇:“你發現了吧?”
伊勒沙代微微擡頭看向他。
“那個奴隸,叫什麼來着……塞裡加?
“他看了你一路。”